“阿大，”她的聲音像行走沙漠的幹渴旅人，沙啞且無力，“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和老二的辛苦執著到底算什麼！？”
眼前是布滿迷霧的未知，眼下是空落落的無所依。她覺得自己好像飄起來了，飄啊飄的，忘記了所有悲傷和痛苦，飄向幸福和歡樂的彼岸，岸邊阿大在微笑著向她招手，然後將她重重一推——回去！
她猛地睜開眼睛，入目的是明晃晃的天花板，鼻尖充斥著濃濃的藥水味。滴答——滴答——她微微偏頭，看到了高懸的吊瓶，連著自己的手背。
她怎麼會在醫院？
門被輕輕推開，護士帶著幾人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她故意閉上眼睛，聽見護士小聲說：“病人隻是壓力過大，煩惱過多，醒過來就沒事了。你們不要擔心，現在高三學生的學習壓力大是普遍的，這種情況的醫院一個月就可以接到四五個。病人放寬心才是最重要的。”
然後是幾個她熟悉的聲音在對話，不一會兒，大家都離開了。她睜開眼，身體慢慢蜷縮成一團，麵無表情地喃喃自語：“假的就是假的，永遠代替不了真的。阿大，你要爭氣，快快把養分吸光，把這些冒牌貨全部趕走。”
……
五月份的最後一次月考結束不久，孔子西站在辦公室裏，班導拿著年段成績表眉頭皺得死緊。六十名，光榮榜上的最後一個位置，在三中，這樣的排名要上一本很險。
“我聽說你前段日子壓力太大住院了。”班導沒有批評她，而是幹脆利落地下命令，“從今天起直到高考結束都來我家住，工作要麼辭了要麼請假，手機收起來，接下來一個月不許和外界接觸。”
“……好。”
孔子西搬到了班導家，耿媛媛也停下全部通告專心備考。明亮的臥室裏，兩個女生握著筆從早寫到晚。耿媛媛先受不了了，抱怨說：“你怎麼跟機器人似的？學習又刻苦，基礎又好，你月考怎麼回事？公司的事情太多嗎？我可不相信你是是被學習的壓力壓垮的。”
她淡淡一笑：“別說我，你請假一個月小心人氣都被新人搶走。”
“本來我還擔心著，”耿媛媛拿起蘋果狠狠啃下一塊，“可是自從SKY出現，我的通告量那是急速下降，我計算了一下，大約是一百二十度角的直線，坐滑梯似的‘唰’得滑下來。”她用手臂誇張地做了滑梯的樣子，“所以根本不用擔心新人冒頭，絕對像打地鼠一樣，出來一個打一個，啪啪啪啪！”
“是嗎？”她神色黯然。
“不過也沒什麼的，大家都一樣，人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SKY上麵，這種誇張的熱潮是難免的，等我們考完試潮水就該落了。”耿媛媛倒是想得很開。
她點頭，心道：但願吧。
班導給了她每晚十分鍾的通話時間，她利用這點時間和老二說說話，相互鼓勵。不管怎麼樣，她們還有一輩子，不能被人生的第一座獨木橋擠下，這也不是阿大希望看到的。
這個月，就讓她忘記工作、忘記承諾、忘記彷徨，全身心地投入學習，準備打一場硬戰。
六月九日上午，太陽已經牢牢盤踞空中，熱空氣遊走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敲鍾的老伯一邊用破舊的蒲扇扇風，一邊緊緊盯著特別校準過的手表，然後起身，重重敲鍾。
學生像蜜蜂一樣從名為教室的蜂房湧出，密密麻麻的人頭，爭先恐後地出來。逃脫應試高中的可怕牢籠，他們終於可以解脫了！
無數家長等在校門口翹首以盼，用開水和笑臉迎接自己的孩子。孔子西被人流擠出來，漠然地看著相攜離開的親子。前方耿媛媛撲進班導的懷裏疲憊地說著什麼，班導常年板起的臉孔難得流露出溫柔和心疼。她頓足了一會兒，毅然轉身，隨著人流從另一方向獨自離開。不同人不同路，她孔子西不需要羨慕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