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卷 幸福生活(下)(1 / 3)

第一回

紫衣的婦女隊長生涯其實不用擔心,她柔中透著剛。不是被誰一句話兩句話就嚇得不敢言語不敢聲張的人,她望著劉嫂子說:我誰都不偏向,我偏向以生產隊為家,不為自己某私利的人。蓮兒選種子不會將種子拿回家,你能嗎?

“我也能,紫衣不要抓住別人的小瓣子不放,我不就是掰了隊裏的青玉米嘛,孩子們饞讓她們嚐嚐鮮。”劉嫂子沒有剛才的氣勢,說話的聲音也小了。

“我這個人就事論事,從不抓住誰的小瓣子,蓮兒素質好,大家有目共睹。我絕不會因為個人感情而徇私情。”紫衣依然不卑不亢,那種柔中帶鋼的勁讓不少人在心裏為她喝彩。

“好吧,你說了算,大權在你手中,你說誰好誰就好。我們這些村裏人怎比城裏的人,什麼俏活也輪不到我們。”她為了不示弱,依然在那嘟嘟囔囔。

“不是輪不到你,而是你做好了讓大家信服,好事自熱而然得就找到你。”對付劉嫂子這樣人,急不得善不得,那個度拿捏必須好才能打壓她的氣勢,真難為了二十出頭的紫衣,在那個環境下冶煉自己,淬煉堅韌的性格。

劉嫂子這個人,平時咬尖賣快還愛小。那年秋天,生產隊裏的玉米長勢喜人,眼看過了八月,玉米棒一天比一天大,玉米櫻甩著長長地穗子張揚地曬著太陽。金黃的玉米,已經長成大小夥子。眼看過幾天就成熟了,隊裏護青隊員選了幾個棒小夥兒,日夜看青,就是要保證莊稼顆粒歸倉。由於糧食不夠吃,村裏有很多人家斷炊了。這個節骨眼,隊長對看青的幾個小夥子說:防止偷盜,如果發現有偷盜現象,不許手軟。因為你們都是基幹民兵,要為黨,為人民負責。

“隊長放心,我們在玉米在。”一個小夥兒挺著胸脯說,此人苦大仇深,三代貧農。在當時就是根紅苗正那種,他叫大力。二十出頭血氣方剛,站在那一棒子都打不到。

那晚大力巡邏,沿著玉米地轉悠,突然他發現前方的玉米地有動靜,於是他迂回前進,彎著腰輕手輕腳地走進去,借著微弱的星光他看見一個婦人在那掰玉米,說時遲,那時快。他快步到近前,一把抓住掰玉米之人。隻聽哎呦一聲,那婦人跌坐在地上,身旁的玉米袋子半截塔似的戳在那。聽聲音大力知道,那是劉嫂子。就是那個歘尖賣快的六嫂子,她借著月光沒少掰玉米,看地上的袋子就知道能有好幾十穗。大力將劉嫂子從地上拎起來,帶到大隊部。大隊部裏劉嫂子鼻涕一把眼淚一把述說自己的家如何揭不開鍋,孩子們如何餓的眼睛都藍了。最後去人到她家搜,發現她沒少偷,玉米棒子堆了倉房一地。證據確鑿,那會兒時興拘捕,劉嫂子夠條件了。後來看在孩子們的小的份上,將玉米都拉回,也沒有多少損失,何況都是一個村裏住著,不少人給求情。劉嫂子才躲過一劫,但性情使然,她屬於落爪就忘的那夥兒。今天她撞到紫衣的槍口上了,才嘟嘟囔囔的走了。不管劉嫂子怎麼小聲地嘟嘟囔囔,在未來的日子裏她也佩服紫衣的為人,稱讚紫衣這個城裏娃心胸開闊肚子裏能行船。

時間荏苒,歲月如梭。轉瞬時光就轉到了一九七七年,恢複高考的消息如一縷縷春風吹遍神州大地,也吹到了紫衣所在的小山村。

紫衣、石峰、田野、蓮兒等人開始複習,準備高考。那晚複習很晚,紫衣走進廚房為大家做宵夜。婆婆丁餡的餃子,在滾沸的水裏翻滾,她望著圓鼓鼓的餃子陷入沉思:這些餃子好似他們,正在經過艱苦的磨礪,完成蛻變然後華麗轉身,登入知識的殿堂,將來成為國家的棟梁。

當餃子端上桌,大家一邊吃一邊談論課題。這時蓮兒說:“紫衣多虧你那場哭,我才沒有成為工農兵學員,我要成為真正的大學生,我要上名牌大學。”

“我就知道你將來得感謝我,沒想到來得這麼快。”紫衣邊吃餃子邊得意的回答蓮兒的話。

“紫衣你準備報考什麼學院?我準備報考醫學院。”石峰和紫衣探討,他想和紫衣一樣報考醫學院。

“我還沒想好呢,其實我喜歡當老師,每天站在黑板前,成為傳遞文化的使者,也向往能在暮年像蘇聯電影《山村女教師》那樣,桃李滿天下。”紫衣有自己的理想,她要為理想而努力。

“紫衣你報考師範,那我可和石峰一樣報考醫學院了。”蓮兒詭異地笑,那笑仿佛在說:‘你不怕我勾引石峰?’

“你們都選好自己喜歡的專業,我想想……我就報理工吧,我喜歡機械。”田野有他的追求,不會因為追蓮兒而放棄自己的理想。

高考終於來到,那個小山村敲鑼打鼓地歡送他們去考場。在考場裏紫衣他們接受歲月的檢驗,書寫未來新生活。

通知書終於來了,蓮兒在鄉郵遞員那接到了入學通知書。這回是真的,不是那年的入學謊言。

她飛快跑回知青點,將通知書分配給大家:紫衣考上了師範學院,她終於成為一名心靈工程師。石峰、蓮兒也完成心中夙願考上了醫學院,救死扶傷拯救生命是他們未來所追求的目標。田野那個整天追蓮兒的家夥,他的分數最高,成為某名校理工科機械自動化一名大學生。

終於苦盡甘來,美好的校園生活正在等待著他們。紫衣這個八歲失去母愛飽受繼母的淩侮和虐待的女孩,今天終於可以揚眉吐氣地走進大學校園。

歡送幾名知青入學的那天,生產隊開了歡送會,歡送他們走進最高學府成為天之驕子。鄉親們拿出家裏的雞蛋,硬塞給他們。劉嫂子走到紫衣麵前將一對繡花枕送給她:原打算等你結婚送給你,現在你要走了,去省城上大學。四年的學校生活畢業後不知道分配到哪裏,恐怕你結婚的時候我不能去,我現在提前送給你這份結婚禮物。不要嫌棄不要說土,這可是我一針一線繡的,我的心都在那一針一線裏。感謝你這幾年對我家的照顧,我幾次不明事理的讓你難堪,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子能撐船。你的大恩大德我今生不忘。我不會忘記那年我女兒生病你拿出錢為我女兒墊付醫藥費,不會忘記我生病了你買來了營養品讓我滋補身體……”

“劉嫂子快別說了,等我結婚的時候我一定通知你。我一定回來看你們。“紫衣被鄉親們感動著,也感動著劉嫂子的情意。

紫衣接過劉嫂子送給的繡花枕頭,那圖案那針腳足見劉嫂子下功夫了。清荷色的絲線秀出荷葉田田,玫瑰紅的絲線秀出蓮花別樣紅,還有那一對鴛鴦在蓮花下戲水,卿卿我我。紫衣回想起那年,劉嫂子的女兒突然肚子疼,大家正在地裏除草。劉嫂子女兒的老師跑到地頭,喊她快回去,孩子在地上打滾呢,不知道怎麼回事。

生產隊派了一掛大馬車,帶著劉嫂子和她女兒去了鎮裏醫院,到了醫院,診斷為急性闌尾炎,需要開刀手術。劉嫂子沒有錢,怎麼辦?醫院說好了是救死扶傷,但沒有錢不接診。劉嫂子急得直哭,這時紫衣和隊長趕來,紫衣掏出一百元錢,劉嫂子的女兒才住院,接受手術。為這家事劉嫂子一直記在心裏,她想方設法的要報答紫衣,隻是找不到報答的理由,她突然想到,她總的結婚吧,對,給她繡對枕頭。那些年很時興刺繡,劉嫂子屬於心靈手巧的那種人,女紅很好。所以她起早貪黑給紫衣刺繡一對枕頭,本打算結婚送給紫衣,如今紫衣考上大學,飛出小山溝,再見到紫衣可不那麼容易,所以才在送行的時候將枕頭送給紫衣。略表當年的知遇之恩。

在未來的日子裏紫衣不會忘記今天的離別,更不會忘記在小山村度過的蹉跎歲月。是鄉親們的淳樸和熱情化解了自己的冰凍的心。是知青點這個大家庭讓她感覺了溫暖,這種溫暖驅散了繼母灑滿的陰霾。

坐在通往縣城的拖拉機上,紫衣的心情很沉重。回望三年幾乎沒有離開過的小村莊,那裏的一草一木都是情,那裏的一山一水都是義。

她望著身邊坐著的石峰,石峰和蓮兒聊得很開心。石峰是她的真命天子,他為人憨厚有才華。她暗自慶幸今生遇見石峰,尤其遇見他的母親。紫衣在石峰母親那得到母愛,她老人家每次來知青點都偷偷地在紫衣的書裏留錢。第一次去他家做客的情景像電影一樣一幕一幕在眼前回放:那是一個十冬臘月天,隊裏放了幾天假。紫衣隨石峰回家,當她一踏進石峰家門,那個兩居室的小屋散發著暖暖的氣息,石峰的媽媽紮著圍裙歡迎她。今天她和同事串班,在家為紫衣準備一頓豐盛的大餐。當十幾道菜擺在桌上,紫衣眼睛發熱聲音哽咽:“謝謝阿姨,不用那麼麻煩,你隨便準備什麼我都高興。”

“孩子,你受苦了。今後我一定做個好母親,給你溫暖。”石峰媽媽握著紫衣的手,那雙手曾迎接無數個生命來到這個世界上,曾給無數家庭帶來歡樂。那雙手好柔軟好溫暖,那溫暖通過手的傳遞直抵紫衣心裏最柔軟到地方。

紫衣第一次吃魚有人給挑刺,一次吃蝦有人給扒皮,一次吃喝粥有人給嚐涼熱……

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夜晚,已經熟睡的她在夢中聞到了媽媽的飯香。當她被輕輕地搖醒,一碗麵擺在書桌前,她端起那碗麵,感動石峰媽媽的愛,由衷謝謝親愛的阿姨!她是和著幸福吃下第一口麵條。吃著吃著發現那碗宵夜才幾根麵條覆蓋,麵條下麵全是雞蛋。一邊吃一邊數,七八個雞蛋被深埋。心裏說:那些不是雞蛋是母愛,是母親對女兒的愛!媽媽請接受我,接受我做您的女兒。

第二回

紫衣的大學生活開始了,她離開了農村離開了石峰躋身師範校園。第一堂課是:怎樣才能做好教書育人?導師的話令她終身難忘:今天你們成為一名大學生,四年後你們將走向各個講台,教書育人的重擔將由你們承擔,要用知識的華犁犁進學生們的心田。一分耕耘一分收獲,不要誤認人子弟。我相信你們,你們是經曆過上山下鄉運動的一代人。你們懂得珍惜來之不易的大學生活。我們從現在開始一起努力,三十年後我們再聚首,在這裏暢談今天我說的話。

那堂課過後,紫衣感悟導師的話,教書育人,四個字好寫,做起有些難。她暗下決心努力盡善盡美,完成當前的學習任務。

荒廢了那麼多年,重新學習感覺自己像塊海綿,不斷地吮吸著知識的乳汁。一點點地吸收老祖宗的遺產。

她除了上課每天都在圖書館,她閱讀所有的書,同學們驚歎她的閱讀量。但她感覺不夠,她要用精神食糧彌補那些年的不足。

她和石峰被分到了不同的城市,鴻雁傳書傳遞兩地的相思。每周一次書信往來,讓她望眼欲穿。那天她經過傳達室門口,張師傅喊住她:紫衣有你一封信。

接過信沉甸甸,那是思念的份量。信封上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見字如見人,她仿佛看到石峰就在校園某處向她招手。

中午吃飯的時候,她躲在角落裏看書信:親愛的紫衣你好!最近身體好嗎,學習緊張嗎?我在這一切都好,學習很緊張。每天有讀不完的書,聽不完的課。過幾天我們要實習了,沒有你陪伴身邊感覺很孤單,很懷念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懷念那個小山村那個簡陋的知青點。每當想你的時候我都很懊悔如果和你報考一個學校多好,那樣就會天天陪伴你,陪你在校園散步,和你一起看日出日落。我不在身邊的日子,你要保重!不要看起書來沒命,來日方長我們有的是時間。我們還年輕,年輕就是本錢。

媽媽來信了,她告訴我你經常給她去信。謝謝你給媽媽寫信,你知道嗎媽媽接到你的信高興得像孩子一樣,逢人就說:‘才女兒媳來信了,你們都不知道她多想我?’

我盼望快快畢業,那樣我倆就能在一起了。媽媽已經開動全部機器要將我分配在她的醫院裏,爸爸也開足馬力將你安排一個不錯的學校,啊,想像畢業我們團聚的情景就激動。

不寫了,寫起就沒完沒了。吻你……

此致

敬禮

愛你的石峰草一九八零年五月二十七日。

紫衣看著石峰的來信,興奮得眸子閃著光。她將信貼在臉上,仿佛石峰就坐在身旁。還有一年就畢業了,團聚的日子就要來了。

她提筆給石峰回信:親愛的你好!你的來信讀過,內容盡知。最近身體好嗎?學習不用問一定很緊張。看書時注意眼睛,在光線充足的地方看。我也和你一樣懷念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也懷念那個小山村那個充滿歡樂的知青點。常常在夢裏回到那裏,回到那個夢幻般的地方。不要懊悔沒有報考同一個學習,分開是暫時的,專業不喜歡可是一輩子。我多想有你的陪伴度過大學時光,但魚和熊掌不能兼得。我們要忍耐,再忍耐一年我們就會看見勝利的曙光。那時再花前月下攜手吟哦,才不辜負大好年華。

給媽媽寫信不要再提。更休說謝我。媽媽對我的好,我都不知道怎麼報答,我隻有好好學習將來好好工作來報答她老人家。媽媽寄來的錢我已經收到,並記在筆記本上,不是我要還債,而是用心記住媽媽的情意。等我們結婚後我一定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別不多寫,今天就到這裏吧。愛你、吻你……

此致

敬禮

愛你的紫衣草。一九八零年六月四日。

紫衣寫完信,寫信封。娟秀的字體散發著濃濃的思念,她要把這份濃情盡快地寄到遙遠的地方,要讓愛人知道她的近況。

紫衣將信送到傳達室,她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夏日的校園,林蔭路清幽。她沿著林蔭路向教學樓走去,風柔柔的軟軟的,在耳畔掠過,撩起一縷頭發起起伏伏。她回想去年暑期和石峰見麵,石峰來到校園。他倆走在這條林蔭路上,十指緊扣,述說著各自學習情況。“紫衣,你越來越像淑女了,我媽媽說你像她的女兒,那我成了什麼了。”石峰突然說,他眼眸裏閃著炙熱。

“那我做你媽媽的女兒好了,你成什麼我不管。”紫衣洋洋自得地說,她知道石媽媽對她好,她要努力地學習,將來回報石媽媽。

“你不能做媽媽的女兒,你要做她的兒媳婦。你知道嗎,紫衣我很乎的。”石峰大聲喊著,喊聲在林蔭路回鳴。因為是暑期,學校人很少,不然人們會以為學校來個神經病。

“兒媳婦和女兒差不多,你別咬文嚼字好不好。你媽媽就是我的親媽媽,我將來一定好好孝敬她。媽媽又寄錢來。我讀四年書,媽媽寄來的錢我一筆一筆都記著呢。”紫衣說著,掙脫石峰的手,跑到草叢深處,她對石峰說:快來看啊,婆婆丁。

“有婆婆丁也大驚小怪的,你吃那麼多年還沒吃夠。”石峰追逐紫衣來到草叢中。他看見紫衣蹲在那,如一幅畫,手中捧著婆婆丁,陽光下紫衣熠熠生輝,婆婆丁玲瓏蔥翠。他恨此時沒有相機,如果相機一定將美麗定格。

“婆婆丁是好東西,一生都要好好珍惜,與她好好相處。”紫衣說著從腰間拿出小刀,將草叢裏的婆婆丁剜出,放在石峰手中,石峰的手一會兒就裝不下了。紫衣掏出手絹要包婆婆丁,石峰可不幹了,他嚷嚷著:那手絹可是我給你的,不要讓婆婆丁漿汁給弄埋汰了,那樣洗不掉。

“那怎麼辦,這麼多,一會兒咱們蘸醬吃。”石峰真拿她沒方法,隻好掏出一張報紙,將婆婆丁放在上麵,才算救過手絹。

那一晚,紫衣和石峰吃的就是大米飯婆婆丁蘸醬。石峰說:紫衣咱能不能吃點有營養的,高蛋白之類的。這野菜再好,也不是正路子,還是吃點好的吧。

“將就吧,你現在吃的每一口飯,都是你媽媽的,你還有理由挑挑揀揀的。”紫衣說的有道理,石峰隻能忍著。忍著自己賺錢了才能吃肉,吃魚吃雞蛋。

紫衣一邊走著,一邊想著心事,想著石峰來學校,想著吃婆婆丁的他一臉不情願,她哂笑不已。突然她發現眼前出現了婆婆丁,她眼睛閃著光,忙蹲下身子去撫摸婆婆丁。她對婆婆丁說:等我啊,一會兒上完課,我就來接你們去我那做客。

紫衣依依不舍地與婆婆丁告別,她快步如飛地奔向教師,奔向那個放飛自己的搖籃。

歲月如梭,光陰似箭。一年很快過去,公元一九八一年的秋天在天高氣爽中向我們走來。紫衣和石峰也即將畢業,兩地相思快要結束,一處閑愁也將被喜悅替代。

那一天,紫衣在準備畢業論文。突然有人告訴她:傳達室有人找她。

她滿心狐疑,邊走邊想什麼人找她?自己下鄉三年沒有一個人來看自己,今天是誰呢。

當她遠遠地看見一個人站在傳達室門口,向自己來的方向看。她努力的想看清來人,由於太遠看不清那人是誰?

“紫衣,還能認出我嗎?”隻見來人緊走幾步來到紫衣近前,抓住紫衣的手不放。

紫衣仔細地辨認,她猛然認出:“牧童哥哥,牧童哥哥這些年你去了哪裏,一點音訊都沒有。自從那次軍訓出了事故,你就沒有影子了。”

“那次事故後,我就回汽車連了。去年轉業,分配在這座城市,那天見到熟人說你在這上學。紫衣好樣的,小的時候我就感覺你一定能出息,果然出息了。”牧童哥哥望著紫衣,他發現這個小妹妹越發長得漂亮了。

“你分配在這個城市,已經一年了。在哪工作?我一點都不知道,如果知道了一定去找你。”紫衣拉著牧童哥哥的手,高興地像孩子一般。

“我不知道你在這讀書,如果知道了我早找來了。”牧童哥哥成熟的像秋天的果子,陽光、溫馨、甜蜜。

“我分配在政府機關,那有個車隊為領導開車。”牧童哥哥很淡然地說著。

“給領導開車,不錯的差事。不過你得學習了,不然被淘汰。”三句不離本行,紫衣剛和牧童哥哥見麵就讓人家學習。

“嗬嗬,我底子薄,小的時候也沒怎麼讀書,在部隊學習文化了。就是不能和你比,你那會兒就愛學習,現在都念大學了。”牧童哥哥說著臉紅了。

“現在學也不晚,每天學習一段,積少成多,將來你就成為大文豪了。”紫衣真誠地說,沒有半句虛偽。

“知道妹妹對我好,學習還是免了吧,我天生不愛學習,一學習就腦袋疼。”牧童哥哥見和紫衣多年不見,眼前的小妹妹不是當年的小妹妹了。

“牧童哥哥成家了嗎?”說了半天紫衣才找到主題。

“還沒呢,剛剛轉業。等工作生活理順了,再考慮個人問題。”牧童哥哥一邊回答一邊看著紫衣。心裏說:一別那麼年,紫衣摸樣大體沒變,但比之前漂亮多了。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

“快中午了,牧童哥哥我們出去吃飯吧。”不容牧童哥哥回答,紫衣拉著牧童哥哥的手走出校園。

第三回

紫衣和牧童哥哥手拉手走在大街上,牧童哥哥挺拔的身材,軍人的風度令女孩子心儀。紫衣高挑的身材,飄逸的長發,漂亮的臉蛋令男同胞們垂涎……

這對兄妹攜手走在大街上,令人羨慕咋舌。紫衣的內心依然是那個小山坳裏的八歲孩童風平浪靜,牧童哥哥的心不再是那個小山坳裏的放牛娃內心洶湧澎湃。

走進一個很溫馨的中餐廳,紫衣和牧童哥哥落了座。牧童哥哥點了幾道菜,要了兩杯新鮮水果榨取的飲料。菜已上齊,紫衣和牧童哥哥舉杯祝賀兄妹在異鄉重逢。

“首先祝福妹妹學業有成,即將走向工作崗位。為妹妹未來的幸福幹杯!”牧童哥哥站在來走到紫衣身旁,紫衣忙站起來,和他碰杯。

一杯飲料入肚,牧童哥哥給紫衣夾菜:“這個菜很好吃,我之前和領導來這裏吃過,你嚐嚐?”牧童哥哥說著將一塊鹿肉放在紫衣的碗裏。

“挺好吃的,什麼肉?”紫衣從來沒吃過這道菜,更不知道是什麼肉。她一個窮學生每天三餐還是石峰媽媽供給的,所以她從來沒去過飯店。今天她想破費一次請請牧童哥哥,因為她感覺今生欠牧童哥哥的太多太多。如果在那個小山坳裏沒有遇見牧童哥哥說不定早餓死了,挨餓的滋味真不好受。

“鹿肉,現在的人時興吃野味,和小山坳裏的野雞比誰好吃?”牧童說著又給紫衣夾一塊,然後自己也夾一塊放在嘴中,咀嚼著,品味著,好像在比較那個更好吃。

“還是在小山坳裏吃野雞香,那會兒感覺那味道真美!那味道我一生都不會忘記。”紫衣很懷念那個小山坳,那些餓得要命的日子,吃什麼都香。

“我也感覺在小山坳裏吃野雞那味道更香。如今可能是好吃的吃多了,吃什麼都不感覺好吃。但這鹿肉還不錯,多吃點”說著牧童又給紫衣夾了一塊鹿肉。

“紫衣你嚐嚐這是什麼?”牧童哥哥給紫衣夾了菜。紫衣品嚐著,味道爽口,清香。她感覺應該是野菜,就細細的品嚐著。

“馬齒菜,對就是馬齒菜。看人家的拌的,大飯店佐料就是好,比我拌的好吃多了。”紫衣自己又夾了一大口,放在嘴裏,她喜歡吃野菜,更喜歡吃自己拌的野菜,今天不同了感覺這裏的野菜拌的更夠味。

“本來不想上野菜,我想讓你回憶回憶我們在小山坳裏度過那些美好的時光。”牧童哥哥現在可不簡單哦,有點引紫衣上道的意思,讓她不忘曾經的往事。提醒她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

“牧童哥哥你嚐嚐這個炒菜,不錯。”紫衣也學著牧童哥哥的樣子夾菜給他。

“這個炒菜的確不錯,你吃出是什麼嗎?”牧童哥哥大口地咀嚼著那散發馨香的菜,最後吞到肚子裏去。

“我再嚐嚐,怎麼這麼好吃?說不出它是什麼,好丟臉。采了那麼多年的野菜,竟叫不出名字來。”紫衣吃了一口,又吃一口。結果還是沒有說出來。

“我告訴你吧,這是春天的嫩柳葉采擷後,曬幹。用肉炒,很好吃吧。”牧童哥哥得意地告訴紫衣,他如今也是掙工資的人了,而且和領導到處吃,知道哪家飯店好,吃什麼最是時尚。

“原來柳葉也能吃,而且還這麼好吃。本以為我吃遍了野菜呢,看來還有沒吃到的。當年跟牧童哥哥吃到了不少野味,今天和牧童哥哥在飯店也吃了沒吃過的野味。真是謝謝哥哥了,遇見哥哥紫衣才能像現在這樣,如果沒有遇見哥哥紫衣的後果不可想象。”紫衣很是感激此生能遇見牧童哥哥,是他陪她走過那個年代,度過忍饑挨餓的歲月。

兄妹相見有說不完的話,嘮不夠的磕。互述離別,講著自己的故事:紫衣說:自從那次軍訓之後,迎來了暑期,我和弟弟去姥姥家。在姥姥家聽見鄰居們說我不是爸爸的親生女兒,姑姑也不是我親姑姑。那會兒感覺人都崩潰了,哭暈過去幾次。姥姥那次也大動肝火,去鄰居家大鬧一場,爸爸為此也趕來,將我接回去。我的心卻回不去了,那個家沒有媽媽,之前認為的爸爸也是繼父。唯一的有血緣關係的弟弟,知道我和他不是一個父親後,對我很冷淡。那個家不能呆了,畢業後爸爸給我找了不錯的工作,在派出所當戶籍。為了離開那個家,我隻身到小山村插隊落戶,決心在那幹一輩子。永遠不回去,誰知道七七年恢複高考,我走出那個小山村,來到這個城市念書,我馬上就要畢業了,終於可以賺錢了。”紫衣一口氣說出那麼多話,那些話淤積在心裏,已經發黴,不和牧童哥哥說話,怕憋屈壞。

“紫衣啊,你那麼小,沒有媽媽夠可憐的,沒想到你爸爸早就沒有了。在那個沒有任何血緣的家裏,難為你了。我那個家好歹爸爸還算生身的,但生身父親也不比繼父好到哪裏?六歲那年媽媽病逝,那會兒爸爸撫摸著我的臉說:‘家裏就剩下我們爺倆好好過日子,爸爸一定將你培養成人。’誰知道爸爸的話還沒落地,就娶來後娘,後娘剛來的時候還挺能裝,對我問寒問暖,給我買新衣服穿。好景不長,後娘生了弟弟,爸爸和後娘聯手將我打入十八層地獄,不許我沾弟弟的邊,更不許偷吃弟弟的食物。記得有一天爸爸給弟弟買來餅幹,還不會吃餅幹的弟弟,拿著餅幹到處丟,我便撿起來,丟盡嘴裏,讓繼母看見,她忙喊來父親:‘你的兒子你得管管,弟弟的餅幹他都給吃了,弟弟吃什麼?’於是爸爸不問青紅皂白,就給我一頓窩心腳,賞賜我一頓拳頭。那天被爸爸打得慘了,腦袋疼,嘔吐不止,爸爸可能害怕了,連夜抱我去醫院,我命大才活到現在。”牧童哥哥說著自己的心事,喝了一口酒,那酒也充滿苦澀。

“牧童哥哥知道你是繼母,那次你挨打腿都瘸了,還是你告訴我找田七,田七能醫治跌打損傷。某天我被繼母扇耳光,整個臉都變形了,我來到小山坳放羊,采來田七敷臉,結果晚上回家的時候臉消腫了,不然第二天怎麼上學。受繼母的氣,是忍在心裏,疼在骨髓,上學的時候還得裝淑女,裝自己享受家的溫暖。真是累,那晚在知青點,將我的身世告訴同學,大家哭一場感覺好多了。有的時候該說就得說,憋在心裏就會得病的。其實我們小的時候在小山坳裏,沒有把所有的事情說開,因為那個時候我們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都不願提及此事,我們那會小充滿恐怖,這會兒剛說開了,心情好了,回家之後說不定沒惹惱誰就吃一頓擀麵杖燉肉。”紫衣說著那些往事,眼裏沒有淚光,語氣顯得很平靜,畢竟那些事都成了過眼煙雲,成了心中的記憶。如今繼母、繼父再也不能左右她的人生,她有著美好的未來,但心裏還有恨。

牧童哥哥給紫衣夾一塊肉,放在她的碗裏,然後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今天我們在這憑吊它,明天就把它忘得一幹二淨,畢竟那段往事不堪回首,傷害了我們。

“是啊,我們談過去的話題就到此為止,重新我們新的話題,因為我們還年輕,我們的人生路才剛剛開始,美好的未來在不遠處等待我們。”紫衣如今就快要和石峰重逢了,祭奠完過去,卸掉沉重的包袱輕裝上陣,迎接幸福的曙光。

“好吧,舊日話題打住,我們談談新話題,談談新的人生。紫衣我們為了新的人生幹杯!”牧童哥哥提議幹杯,紫衣迎合,一杯晶瑩剔透的液體,流進牧童和紫衣的胃裏,在胃裏起到化學作用,反映在臉上,讓臉絪染成酡紅……

“牧童哥哥,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的事應該多上上心,有合適的對象成個家吧。身在異地,孤孤單單地令人牽掛。”紫衣突然感覺哥哥應該成個家了,自己這些年除了在知青點就是上大學,隻顧忙自己了。沒顧過別人,感覺內疚。她突然想起姥姥,好多年沒見姥姥了。一個話題舉一反三,紫衣這個時候想起姥姥,自己畢業在農村三年,師範學校四年,這七年沒有去看姥姥。和牧童哥哥敘舊,突然想起了姥姥,紫衣在心裏罵道:紫衣你該死,怎麼不看看姥姥,不回那個家可以,為什麼連姥姥都忘了?紫衣的臉此刻一定難看,但酒精的遮掩,牧童看不見她內心的慘白。

“紫衣你別管我,我不著急。說說你,上了好幾年大學就沒有心儀之人?”牧童哥哥試探著紫衣。

“心儀之人早有了,我在知青點就和石峰好上了。如今他人在南方上大學,讀醫學院。今年也畢業,我倆畢業後回老家工作。”紫衣告訴眼前這個曾與她共患難的牧童哥哥,自己的後半生有著落了。

“是嗎,我早應該想到的,這麼優秀的妹妹不會孤單一個人的,你們結婚到時候告訴我一聲,我一定回去參加你們的婚禮。”牧童哥哥說著,低頭吃一口菜,掩飾著他眼神流落出的失望。

“牧童哥哥,你如果給我找嫂子的話,你一定找個疼你的丈母娘。你我都缺少母愛,在那樣的家庭成長,心靈沒扭曲變形已經不錯了,希望未來的丈母娘醫治你心靈的創傷。”紫衣感覺自己現在的心態平和與石媽媽有關,是石媽媽讓自己快樂,讓自己感覺家的溫暖。

“看來妹妹找到了好婆家,婆婆一定對你好了。”牧童哥哥人也精靈,見過市麵,聽紫衣的話,就能聽出幾分意思來。

“石峰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她醫治我心靈的創傷,讓我感覺幸福。在她那我尋到母愛了。母愛的力量是無窮的,讓一顆受傷的心靈複原。”紫衣幸福地說著,心裏的甜蜜涓涓流淌……

兄妹相見邊吃邊談,不覺時間流逝。紫衣看看表已經一點多,她要交論文,聽教授點評,牧童也到了上班時間。這頓飯吃得不錯,真是:歡樂嫌日短,寂寞嫌更長。

紫衣走到吧台今天她要買單,她是真誠地請牧童哥哥的。結果吧台小姐告訴她,已經結賬。紫衣追上牧童哥哥說:“哥哥今天應該我請你,這些年沒請過哥哥一次。你不應該結賬,讓妹妹也孝敬哥哥一回吧。”說著她掏錢給牧童。

“紫衣別這樣,哥哥有工資了,而且工資收入還可以,你還是窮學生,等你掙錢了再請哥哥也不遲。”牧童哥哥哪能要紫衣的錢。

牧童哥哥牽著紫衣的手,將她送到學校門口。然後囑咐她好好吃飯,愛惜身體。在牧童哥哥眼裏紫衣太瘦了,瘦的一陣風就能被刮跑。

在紫衣畢業前夕的日子裏,一個身影常出現在校門口。他每次來都給紫衣帶來營養品,也帶來一些幹果、餅幹之類的。

紫衣每次收到牧童哥哥的禮物,都很感動。心裏說:雖然和他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們是世界上最好的兄妹,要用一生的時間去維係。

紫衣很感激這個牧童哥哥,是他在她人生最艱難的日子裏陪伴著她,和她走過那段日子。

紫衣終於畢業了。以優異的成績畢業。離校那天是牧童哥哥開車來送她,紫衣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隨牧童哥哥上車。在校門口她突然讓他停住車,然後跳下車。拿出照相機請人給拍照,以學校為背景她和牧童哥哥合影留念。

一張兄妹合影,看上去那麼像一家人。眉毛、眼睛甚至臉龐都那麼相像,紫衣依偎在他身旁,幸福地笑著。

列車開動,紫衣望著站台上不停揮手的牧童哥哥,心潮濕了……

列車走遠,牧童哥哥的身影被山阻隔,紫衣已經看不見。她心裏酸酸的,真不希望牧童哥哥送她。每次去姥姥家,姥姥送站的情景是她最心痛的瞬間。

列車離那個城市越來越遠,紫衣的心突然離姥姥越來越近,回家後一定和石峰看姥姥去。幾年不見,姥姥身體如何,一向可好?

想起姥姥,紫衣不覺淚已潸然……

第四回

列車終於到站,紫衣走下車廂。她無意地瞥一眼站台,那站台上竟然站著父親,幾年不見父親,父親蒼老了些許,讓她有些感傷。他畢竟是父親是養育自己的人,她沒想到父親竟然去車站接她,這些讓她始料不及。改變的不止是父親,繼母也滿麵春風的和她擁抱,儼然一對親母女。感歎!時間改變一切。

和父母交談中得知這幾年弟弟過得不錯,已經在外地上大學了。父親那愧疚的眼神令紫衣心痛,之前的怨恨早化作一縷輕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隨父母回家,那個家紫衣已經離開好幾年了,感覺好陌生。她撫摸著那個溫暖的小炕,躺在上麵暖暖的,很想睡一覺。她眯縫著眼睛,想著自己成長的經曆不覺恍惚:紫衣一個人在小路上行走,小路兩旁碧草如茵,在碧草中盛開著無數朵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那野花兒向她頻頻點頭,她蹲在地上親吻著她們。仿佛前世今生的戀人,令她憐惜。

她陶醉在熟悉的陌生的風景中,那條路仿佛走過千回萬回,也仿佛第一次走過。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飄過來:“紫衣,我的孩子,你來了。”紫衣尋著聲音望去,見媽媽來了。今天的媽媽格外的漂亮,她身著胭脂紅的旗袍,高高的發髻替代了兩條大辮子顯得高雅富貴,兩個耳環在肩上閃爍,盡顯少婦風韻。

“媽媽好久不見,想你了。”紫衣撲到懷中,發現自己長大了。突然感覺難為情,不好意思起來。

“好孩子,別害羞。你在媽媽眼裏永遠是孩子。”媽媽愛撫地將她摟在懷裏。

“媽媽,你過得好嗎?今天我告訴你一件事,我明年春天結婚。”紫衣感覺這個消息應該第一個告訴媽媽。

“好啊,不知道新郎如何?是哪裏人?”媽媽想知道新郎的為人,她不放心紫衣的後半生。

“媽媽你放心吧,他人很好。特別是他媽媽更好,對我像親媽媽,拿我當她的女兒。”紫衣沒有說謊,石峰媽媽對她確實像對女兒一樣,對她比對親女兒都好。

“那我就放心了。我查過你的命運薄,你命中有婆婆命,好好珍惜吧!我祝福你明年春天喜結連理。”媽媽是真心的祝福紫衣。

“媽媽,我結婚的時候你一定要來,一定要來。”紫衣偎在媽媽的懷裏喃喃地說,她感覺明年就在眼前,多麼希望媽媽參加她的婚禮,親眼目睹她是世界上最幸福最漂亮的新娘。

突然一陣風襲來,紫衣眯起眼睛,等那陣風過後,媽媽已經無影無蹤。紫衣又一次將媽媽走失,她痛心疾首,不停地呼喚:“媽媽,媽媽,媽媽……”

猛然驚醒,原來一夢。紫衣從來沒有想過什麼時候結婚,竟在夢裏和媽媽約定明年春天結婚,想想心裏好笑。結婚是一個人的事情嗎,是兩個人的事情。結婚說簡單就簡單,簡單得兩個在一塊就行。說不簡單就不簡單,得布置新房買家具。他和石峰還沒工作呢,哪有成家的資本?竟送空頭支票給媽媽,將來一定受懲罰。想到這紫衣長長地出了口氣。

“紫衣,你睡著了?飯好了,快起來吃飯,吃完飯再睡。”父親站在紫衣麵前,望著她。

“我剛想躺一會,卻睡著了。這炕真暖。”紫衣忙坐起,起身下地。去堂屋準備吃飯。

今天繼母做了好多菜,都是紫衣喜歡吃的。誰說繼母不知道前妻孩子喜歡吃什麼,隻是不做罷了。她也知道自己年齡一年比一年大,到時候得指望紫衣,何況紫衣是一個孝敬的孩子又知書達理,所以想親近她,將未來交給她。

和父母在一個桌子上吃飯,紫衣已經記不得是什麼時候了。她感覺很溫馨,她這個人就是這樣見不得一點好,心裏說:媽媽不要擔心,我一定為你養老送終。

第二天,紫衣早早起來,幫助繼母準備早飯,繼母說什麼也不讓,讓她打扮自己。紫衣梳洗打扮已畢,收拾屋裏屋外。打掃院子,讓她坐著等吃飯她還不習慣呢。

吃過早飯,她要看石峰媽媽去,看她未來的婆婆。當她提著水果走進石峰家,石峰媽媽今天正好休班。見紫衣來了,石峰媽媽樂壞了。她忙把紫衣讓在沙發上,端水給她。

“阿姨,別忙了,如果口渴我自己倒,你忙我不自在。”紫衣說的是真心話,她從小伺候繼母伺候慣了,受不了別人伺候她。

“孩子到這裏你別見外,這裏就是你的家。”石峰媽媽對待紫衣比對自己的親閨女還親。緣分這東西誰也說不清楚。

“我昨晚到家,想來看你時間太晚了。今天來也是碰運氣,不知道你在不在家?心想如果你沒在家我就去醫院找你,見到你我很高興我的運氣真好。”紫衣感激著這位對自己如親媽媽一樣的婆婆。

“什麼都別說了,我們心有靈犀。我感覺這幾天你能回來,昨天我特意串的班。如果你今天不來,我也做好吃的放在冰箱裏,等你來吃。”石峰媽媽說著走進廚房,紫衣隨著她進了廚房。爐灶上一隻雞在那燉著,案板上餃子已經整整齊齊地擺放著。紫衣望著這些,忘情地將石峰媽媽摟在懷裏,在她的懷中哽咽著……

“媽媽,我早就想叫你一聲媽媽!從今天起我就是您的女兒,您就是我親媽媽。”紫衣不是因為爐灶上的雞也不是看到案板上的餃子,而是那麼年來石峰媽媽為她做的一切讓她感覺她就是媽媽。有時恨自己嘴硬叫不出,其實她早就是紫衣的媽媽。

“好閨女,媽媽早就拿你當女兒了,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喜歡你了,心想我又有一個女兒了。”石峰媽媽將紫衣摟在懷裏,用手撫摸著她。

這時有敲門聲,紫衣和石峰媽媽對望一下,好像在說:誰來了?

紫衣忙去開門,見是郵遞員。隻見郵遞員遞給紫衣一封掛號信,讓紫衣簽名。紫衣簽完名送走郵遞員,將信拿給石峰媽媽看。

“是石峰來信?太好了,這幾天他也回家了。”石峰媽媽高興得像孩子。

“紫衣念念他寫了什麼?”媽媽高興得忙催紫衣念兒子的信。

紫衣念到:親愛的爸爸媽媽您們好!近來好嗎,身體健康吧,您們的工作都很忙吧。今去信不為別事,父母的小兒子畢業了。昨天完成了論文答辯,我順利的過關。得到教授們的稱讚,明天我準備準備就回家。特寄了掛號信,將這消息盡快地傳遞家裏。

郵遞員來了就寫這裏吧,多保重!

此致

敬禮

您們的兒子石峰草1981年7月23日。

“媽媽,他明天就能回來。”紫衣讀完石峰的信,她臉上泛起紅暈。一年沒看見他,有些想他。

“是啊,你們都回來了,我和你爸爸都高興,尤其你爸爸更高興。”說著石峰媽媽的眼淚流出來了。

第五回

石峰回來了。他在父母的期盼中回來了。

那天在站台上紫衣第一眼就看見了石峰,當他倆的目光交織碰撞在一起的時候立刻產生火花兒,那是愛的火花兒。那一瞬紫衣的心被融化,被愛情融化。

她看見石峰的瞬間,眼裏泛著光,迎向前給他一個熱烈的擁抱。她說:我們終於相聚了,四年了,分分離離,聚聚散散,就是為了這一天的團聚。

“紫衣,想死我了。我每天都在想你,就盼著這一天。你又變得漂亮了,我都怕忘記你的臉,你的俏摸樣。如果老天再我給我一次機會,我不選擇離開你了,我一定按著你的選擇,跟你的選擇走。”石峰將紫衣緊緊地相擁,擁在懷裏,四年了為了今天做出多大的犧牲。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紫衣、石峰的相擁的畫麵,詮釋了這千古絕唱。

石峰和紫衣是那個小城的一景,為了愛,為了久別重逢,他們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忘我地相擁,太陽被感動,給他們十二分的熱情。

最後,石峰給紫衣一個深深的吻,將愛定格在唯美的瞬間。他對紫衣說:我們回家吧,我也想媽媽了。

“媽媽也想來了,她可能為了給我們機會吧,她說在家準備吃的,快點回家。”紫衣搶過石峰的背包背在肩上,石峰拎著大包牽著紫衣的手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城小的隻有一路車車,何況石峰家的位置正好,能看見車站的輪廓,步行十幾分鍾的路程就到家了。他們說說笑笑,話著離別,不知不覺就到了家門口。

媽媽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打開大門,見兒子站在自己麵前,幸福得熱淚盈眶,她說:都回來了,我們終於團圓了。

石峰爸爸在他們到家不久也回來,今天他破例,沒有等到下班時間,他要和兒子團聚,和幸福團聚。他進門就說:你小子終於回來了,這些年害得我都忘記你的摸樣了。

“爸爸,我回來了,我過幾天就報道去。”石峰見到爸爸有些拘謹,不知道說什麼,見麵沒有說爸爸我想你了,爸爸您兒子學業有成了,而是告訴爸爸過幾天就報道,足矣證明爸爸平時的嚴肅,對子女的嚴要求。

“好了洗洗吃飯吧,孩子們也餓了。等吃飽了喝足了,再議論關於工作的事。”媽媽就是媽媽,每當這個時候都在打圓場,別影響吃飯的氣氛。

“你小子的工作,還有紫衣的工作已經安排好了,過幾天你們都去上班,這幾天就玩玩歇歇吧,自從你畢業到農村去然後上大學就沒有休息過。”石峰見爸爸說出此番柔軟的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每次都是在說教的,害得媽媽總說把單位的那套搬到家裏,生搬硬套。

“大家吃飯吧,看我今天做什麼了?”媽媽端上烤大蝦,那是兒子最愛吃的,也上紫衣愛吃的。不是冤家不聚頭,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紫衣的飲食習慣和石峰驚人的相似,也許她骨子裏遺傳父親的基因,遺傳父親的飲食習慣。

這個夏天在完美中結束,在瀟瀟秋雨中漸行漸遠。紫衣和石峰投入到工作中去,迎接他們的是全新的考驗……

時光老人的腳步,一刻沒有停留。恍惚之間,新年的鍾聲已經敲過,石峰媽媽邀請紫衣父母來家做客,大家圍在一起親親熱熱。

兩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話題自然離不開紫衣和石峰的婚事。石峰媽媽想盡快地讓紫衣過門,做自己的兒媳,她不希望老大不小的他們,每天為分別戀戀不舍,她也不放心將紫衣留在那個家裏,雖然她知道紫衣留在那裏沒有危險,她不是當年的八歲,但說不好就是不放心,她感覺呆在自己的家裏才放心,才不會夜半深更被噩夢驚醒。

“親家我想在春天,在陽春四月為他們辦婚事,你們看如何?”席間石峰的媽媽向紫衣的父母提起想為他倆辦婚禮的事。

“大姐你看著辦吧,我看他們也不小了。目前工作也穩定了,具體日子今天定?”紫衣的爸爸想逃脫,女兒的婚事最好親家一手操辦才好。

“看你,女兒結婚那麼大的事,當然我們兩家商定。不然哪天找人算算?”紫衣繼母搶著說,她想如果一言不發將來親家怎麼看自己,紫衣怎麼看自己這個後媽。

“好啊,既然親家沒有什麼意見,今天隻是個主張,等過完年我們再商定,但大概日子定在春天。”石峰爸爸說話就帶有決定性,職業習慣使然其實他自己一點也不覺得。

兩家人第一次聚在一起,紫衣第一次感覺自己是中心人物,今天的焦點是她。可她心裏想著結婚這麼大的事情應該和一個人商量,那個人就是如媽媽的姥姥。

“對不起,我插一句。按理說今天席上沒有我說話的份,可我不想忽略一個人,不想忽略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想讓她和大家一起商量我的婚期,不知道爸爸媽媽們意下如何?”紫衣還沒說出姥姥來,早已眼睛模糊……

“紫衣看我這記性,我怎麼把姥姥忘記了,該打。”這時醒悟最快的是繼母,她的腦子運轉真快。白天做好人,晚上做惡鬼,不然怎麼能做人家的繼母後媽。

“對不起,紫衣不要生氣。我怎麼也忽略了姥姥。有她老人家在我們怎敢輕易定婚期。”石峰媽媽不是做作而是真誠地說。

“好吧,大方向確定了,隻等具體日期了。我們靜聽姥姥的佳音。”石峰爸爸不做作但官腔十足,讓石峰媽媽感覺不舒服,但紫衣父母底氣不足,也沒有露出絲毫的不滿。

“好吧,哪天有時間我和紫衣去看姥姥,順便和姥姥說說結婚的事,讓姥姥定婚期。”石峰插了一句話,表明他尊重紫衣的意思,也想得到姥姥的祝福。

“為我們成為親家幹杯!為孩子們早日結成連理幹杯!”石峰爸爸今天特別高興,他熱情地提議這相聚的時刻,大家一飲而盡,才盡興。

“幹杯,幹杯為孩子的幸福幹杯!”六個人圍在一起為石峰和紫衣的未來幸福幹杯,為大家相聚幹杯!

酒杯裏的酒,還在杯中蕩漾,時光老人已經迫不及待地將紫衣和石峰送上了火車,火車飛馳,奔向紫衣姥姥家方向。這條路紫衣自懂事起就熟悉,熟悉的如數家珍。就連路邊的小樹喜怒哀樂她都清清楚楚。看小樹正目不斜視地盯著承載紫衣的列車,它透過窗口看見熟悉的身影,露出久違的笑容。那田野裏的莊稼也因為紫衣路過而歡欣跳躍,頻頻點頭招手。那奔騰的小河翻卷熟悉的浪花,將這些年所有的故事編輯成冊,等待歲月的翻閱。紫衣感慨萬分,相同的風景因心情不同風景也不同,如今自己長大了,有能力孝敬姥姥了。她在心裏說:“姥姥,我來了,我帶來你的外孫女婿來,他人不錯,希望你喜歡。”

石峰第一次乘坐這列火車走這條線路,他感覺一路風景迷人。他喜歡窗外那轉瞬即逝的小白楊,更喜歡那一望無際的青紗帳。他望著身邊坐著的紫衣,幸福甜蜜湧出心底。

火車準點到站,紫衣發現了姥姥站在月台上。她蒼老了,頭發幾乎全白。但精神不錯,眼睛緊盯著紫衣乘坐的車廂。

紫衣隔著窗口指點姥姥告訴給石峰,石峰細看感覺姥姥很慈祥仿佛在哪看過一般,突然醒悟她像自己的姥姥。天下慈祥人的都一樣都有一雙善良的眼睛,讓人過目不忘。

紫衣和石峰隨著人流下了火車,她奔向姥姥。緊握著姥姥的手,然後她緊緊地抱住姥姥。姥姥的手已經瘦的沒有肉皮包著骨頭,那凸起的血管像蚯蚓一樣彎彎曲曲迤邐爬行。姥姥的肩膀那麼瘦弱,那種精氣神全憑骨骼支撐。將姥姥緊緊擁在懷裏,紫衣喃喃地說:“姥姥我來了,請你原諒我才來。我如今有工作了,能孝敬您了。”

“好樣的,姥姥不怪你。你完成學業,有了好工作找到幸福的歸宿就是對姥姥最大的孝敬。”姥姥拍著她的背,像八歲那樣安慰著她。

“好了,我剛去買點水,就看見你們倆膩歪在一起。看你倆親熱的樣子,幹脆你和紫衣那丫頭結婚算了。省得忽略了石峰。媽媽你不要親疏薄彼那麼明顯。”小姨一向喜歡幽默,特別和紫衣一起長大,所以說起話有幾分長輩的樣子,也有幾分朋友的味道。

“小姨,想死你了。來我給你介紹這就是石峰。”紫衣聽見小姨的聲音,很高興,忙著介紹石峰給她。

“小姨好,紫衣常提起你,隻是學習忙沒來看你,請你原諒。”石峰感覺早應該來看看姥姥,看看小姨,隻是拿學習當借口,深感內疚。

“好了,別聽你小姨胡說,她嫉妒呢。”姥姥看了一眼小女兒,她感覺紫衣應該是自己的小女兒。

“看我媽,我怎敢嫉妒您的外孫女啊,我疼還疼不過來呢。”小姨拉著紫衣的手,邊看邊說。

姥姥被紫衣石峰左右攙扶著,此時的姥姥感覺幸福。她在心裏喃喃地說:大女兒媽媽好像完成任務了,我可以了無牽掛地去找你。

小姨跟在他們身後,她望著紫衣的背影,人們都說那是大姐的身影。大姐去世早,對姐姐的印象總是模模糊糊好在有紫衣才可追溯大姐。如果姐姐在多好,紫衣就不會吃那麼苦。還好遇見了石峰,感覺那個小夥子不錯,她篤定第一眼光對人的印象。心裏說:那丫頭的後半生托付給他,姐姐你可以放心了。

公元1982年4月26日,經過姥姥和雙方父母敲定,成為紫衣和石峰永結和好的日子。

石峰的父親真有能力,在離他家不遠的地方給他們弄來了兩居室。剩下的事他不管了,全憑石峰媽媽張羅著。雖然她工作很忙,忙起來沒白天沒黑夜,但不能慢待了紫衣。那個孩子不容易,經曆了怎樣的坎坷才一步一步走到這裏。她要給她博大的母愛,讓她感覺媽媽的溫暖。

新房的布置是石峰媽媽一手操辦,從粉刷牆壁到鋪地板,從床上用品到窗簾。份內的份外的毫不計較,此刻才比較出親媽和繼母的來。誰是真心對待紫衣,誰是假意說不忍嫁閨女。

結婚倒計時在分分秒秒中流逝,紫衣忙得連看新房的時間都沒有。定教案公開課忙得焦頭爛額,嫁衣試穿還是在夜深人靜後。

若幹年後,她寫詩讚美婆婆,感謝那個隻奉獻不索取的媽。

第六回

紫衣的婚禮在陽春四月舉辦,雖然不是那麼張揚但也溫馨難忘。姥姥被公公派車接來,參加了她的婚禮。雖然姥姥很瘦但精神矍鑠,讓紫衣寬慰。能有姥姥參加的婚禮,紫衣感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