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唱的是什麼?”他問道。

“是歌劇,德國歌劇。”她看上去並不想說這話題,“我們有蘋果餡餅,你們想吃的話我去拿。”

“她不太熱情啊,你覺得呢?”喬治說。

“唉,算了吧。她又不認識我們,也許她覺得我們剛才是在開她唱歌的玩笑呢。她大約是從講德語的地區過來的,所以在這兒很敏感,而且她還未婚先孕了,就更敏感了。”

“誰告訴你她沒有結婚的?”

“沒有戒指啊。真見鬼,這兒的女孩子都是先懷孕再結婚。”

這時門開了,進來了一群從路上過來的伐木工人,他們在屋裏跺靴子上的雪,渾身上下直冒水汽。這些伐木工人坐了兩桌,女招待給他們端上來3升新酒,他們脫下帽子,安靜地抽著煙,有些靠牆坐著,有些趴在桌子上。屋子外麵,間或會有拉雪橇運木頭的馬搖頭,帶著鈴鐺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來。

喬治和尼克的興致都很高。他們倆十分對脾氣。待會回去還有一大段路程呢。

“你什麼時候回學校去?”尼克問道。

“今晚就得走,”喬治說,“坐10點40分從蒙特羅開的車。”

“真希望你可以留下來,這樣明天我們就能去滑雪了。”

“我得去上課了,”喬治說,“呀,尼克,你想要跟我一起去閑逛嗎?咱們拿著滑雪板,坐火車去找個好地方痛痛快快地滑一場,在路上的小客棧裏留宿,然後一路徑直穿過奧伯蘭到瓦萊,就這樣走遍整個恩加丁,隻帶著整修工具和換洗的內衣和睡衣,讓學校啊,還有其他什麼的,統統都見鬼去吧!”

“沒錯,還要走遍黑森林。哎呀,那兒可真是棒極了。”

“今年夏天你就是在那兒釣魚的吧?”

“沒錯。”

他們吃著蘋果餡餅,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喬治靠在牆上,閉上了雙眼。

“酒精總是帶給我這樣的感覺。”他說。

“糟糕的感覺嗎?”尼克問道。

“不。很好,隻是有些怪。”

“我懂那感覺。”尼克說。

“當然。”喬治說道。

“再來一瓶?”尼克問道。

“我不要了。”喬治說。

他們就這樣坐著,尼克用肘撐著身體,喬治則癱靠在牆上。

喬治起身湊到桌子邊上說:“海倫快要生孩子了吧?”

“是啊。”

“什麼時候?”

“明年夏天晚些時候。”

“你高興嗎?”

“眼下是高興的。”

“你們要回美國去吧?”

“大約是吧。”

“你想回去嗎?”

“不想。”

“海倫想嗎?”

“也不想。”

喬治沉默下來,盯著桌上的喝空了的酒瓶和酒杯看。

“真見鬼,是嗎?”他說。

“不。也不完全是。”尼克說。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尼克說。

“以後你們還會在美國一起滑雪嗎?”喬治問道。

“不知道,”尼克說。

“那兒沒那麼多山,”喬治說。

“不是,”尼克說,“是山殼太硬了,樹也太多,況且也都太遠了。”

“是啊,”喬治說,“加利福尼亞就是如此。”

“沒錯,”尼克說,“我走到哪兒都是這樣。”

“嗯,”喬治說,“就是這樣。”

瑞士人站起來,結賬離開了。

“如果我們是瑞士人就好了。”喬治說。

“他們都是大脖子,”尼克說。

“我才不信呢。”喬治說。

“我也不信。”尼克說。

他倆不由得大笑起來。

“尼克,以後我們也許再也沒有機會一塊滑雪了。”喬治說。

“我們一定要去滑,”尼克說,“不然還有什麼意思呢。”

“是啊,我們得滑。”喬治說。

“一定要去滑。”尼克接道。

“就這麼定了。”喬治說。

尼克站起來,扣緊自己的風衣。他往喬治那邊彎下身子,拿起牆邊的兩支滑雪杆。把其中一支向地下戳。

“定了也沒什麼好的。”他說。

他們打開門走出去。天真冷啊,雪都被凍得硬邦邦的。前方的路一直通向鬆林。

他倆拿起剛才放在客棧牆邊的滑雪板。尼克戴上手套。喬治則扛起滑雪板要走了。現在,他們要一起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