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她忍不住撐起了身子,透過窗紗,眸中帶著期盼。
他心中明了,柔聲道:“酉時剛過。”
她在山中生活多年,不需要看黃曆,憑著日落時分,大抵就能猜到現在是什麼季節。
她竟然昏迷了一個多月,哎……時間,過得真快,她有些費勁地想著,記得,她昏迷前,剛剛入冬,酉時還能見微微泛白的天色。
“阿惜想要什麼?”
她靠在他懷中,沒力氣開口,生病後,便困在這方寸之地,她太久沒有看到金色的太陽,高懸的冷月,沒有感受到帶著花香的清風,盡是寢房中的散不開的藥香及銅獸爐龕冒出繾綣寧神香。
“外麵下雪,你喜歡我背著你,還是抱著你。”他撫著她,語氣艱澀,並替她把心中的話道出:“阿惜喜歡我抱著是不是?這樣,你可以多看我幾眼。”
夏淩惜無力地眨了一下眼,看著那雙琉璃眸正浮現著傷痛、無助,以及……期盼?
是她眼花了麼?為什麼她總是感到他不僅僅隻是傷心?
“好,那我先幫阿惜梳頭。”蘭天賜將她平放在妝台前,拿了梳子,耐心地為她梳妝打扮,還摘下一朵嬌俏的粉色梅花,插在她的鬢間,伸了手,用袖襟拭去黃銅鏡上不存在的飛塵,笑,“瞧,阿惜你多精神!”
黃銅鏡仿如在蒼白的臉上打了一層模糊的光暈,加上桔黃色宮燈的炫染,鏡中的人,看上去皮膚變得保滿,且,略帶了幾分血色,帶了幾分生機。
她滿意地咧開了幹涸的唇瓣。
“阿惜要喝水麼?”
她搖頭,她想,喝了水會吐,萬一弄髒裙子,又要折騰一番,她沒力氣了。
蘭天賜傾了身,輕輕吻住,直待將她的唇瓣滋潤出水色後,方緩緩移開,淺笑:“這樣可以了,阿惜真美!”
她有氣無力地埋首於他的胸前,突然想,是不是她的賜兒,在她彌留之際,也舍不得讓讓兩人悲傷,所以,他想用歡笑來送她一程?
蘭天賜將她抱起,手托著她的臀部,仿如抱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讓她坐在自己的臂彎上,另一手,扯了一件溫暖的鬥篷,將她裹起。
寢門外,所有的廊道兩旁都擱著燒得發紅的銀炭,將整個宮庭熏得如同暖春。
所有的宮人和太監都不見蹤影,讓他們可以毫無顧忌地在亭台下、階台前親吻,說著情話!
那一夜,蘭天賜抱著她,走遍皇宮他與她曾經走過的每一個角落。
那一夜,他與她抵死相吻,仿似隻有在死別前,進行一場最原始、最淋漓暢快的相濡以沫,方能將兩人的愛延續到未知的來世……
當黎明透進窗紗,點燃白晝時,他感應到四周一道無形的氣牆升起時,他盤膝坐起,懷中安放著昏睡過去的夏淩惜,與千裏之外的鳳南天,開啟了時光回溯之術!
這一次,所施之術,與多年前泯山之上的法陣一樣,讓時光回溯到蘭天賜救了南宮鄴後,被南宮醉墨的死士追殺,避進東越腹地泯山。
隻不過,因為夏淩惜的命運被篡改,失了鸞鳳之命後,她將與蘭天賜擦肩而過……最後,死於周玉蘇之手,緊接著,啟動了夏淩惜重生於謝良媛的命運齒輪——
西淩,雙緣拍賣行。
忽然,外麵刮起一陣狂風,卷著漫天的雪花撲進了廂房,驅走室內最後的一絲溫暖。
蘭天賜深吸了一口氣,眸光淡淡瞥向駱玨笙,“小駱,你的命運因為鳳南天而改變。朕,朕可以洗你沈越山的記憶,釋去你心中珈鎖!”
駱玨笙沒來由地一空,本能地後退一步,臉色刷地慘白如雪,怔怔地看著蘭天賜,腦中空白一片。
蘭天賜逼近一步,“這個珈鎖不該捆你兩世,小駱,你尚未及冠,卻心同老叟,你當真願意就這樣,孤苦一生?”
駱玨笙唇瓣輕顫,本能地搖了搖首,低了首,耳畔又響起帝王毫不留情的聲音:“朕告訴你,你這一生,永遠沒有站在寧常安的麵前,哪怕是讓她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