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間,不過是短短的一條線。醫生站在線的這邊衝著那邊的死神比起中指,有時候我們感覺自己就是神靈,能主宰生命,可通常下一秒,我們會發現自己依舊還是個凡人。
“腎上腺素!”
“心髒起搏器加壓!”
“離手!”
“加壓!”
“離手!”
“推一支阿托品!”
“醫生,還是沒有心跳!”
“加壓!”
掃視瘋狂忙碌的急救室,死神靜默的勾了勾手指。
“滴……”儀器發出刺耳的長音。
“離手!”
“加壓!”
“……”
五分鍾之後,楊子熙頹喪的摘下口罩,撤掉帽子,宣布道:“男,25歲,死亡時間13點45分。”
她抬起頭,衝著對麵的某個方向直視過去,眼中充滿了失望。
每當手術失敗的時候,她總有種自己被凝視的感覺。莫名覺得手術室內的某個位置,有人注視著自己。然而當她回望過去時,卻總是什麼都看不見。
臨床醫學上有種玄而又玄的說法,叫做瀕死視覺,通常從瀕臨死亡中挽救回來的患者,清醒之後都會記得死亡時的感受,譬如看見白光、靈魂離體,又或者麵見死神……然而像楊子熙這般身為醫生,卻在患者死亡時有特殊感覺的卻從未聽聞。
死神勾起一絲笑容,微微的側過頭,他再度將視線投向手術台前的楊子熙,胸腔中突然產生了股陌生的萌動。
這個女人很有趣,他突然很想讓她看見自己……當然還隻不過僅限於‘想’而已。
轉身拍了拍亡魂寬實的肩膀,死神低沉輕語:“別看了,我們走吧。”說著便拉開一道虛空,帶著身邊茫然的新魂,跨入了白光。
楊子熙反複的衝刷完手,擦幹了水,轉身走出了手術室。說是手術室,其實不過是間鐵皮搭成的房子。
這裏不是N約的帕克大街,也不是B京的東城區,這裏是巴XX坦南部的一座小城,距離巴\以邊境隻有不到三千公裏。
她已經在這裏呆了足足五年。
楊子熙畢業於****最頂尖的醫科大學,後來又在M國馬裏蘭州的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進修了四年,她原本可以在N約或者國內大獲成功,但她卻放棄了一切,選擇了為世界衛生組織工作。
不是為了贏得聲望,也不是對於第三世界國家的人民抱有更多的同情,她純粹是為了追求最頂尖醫術,為此寧願放棄優渥的條件。
在N約,畢業生至少需要花五年的時間實習,才能有資格參加醫生執照考試;在國內,即使在人手短缺的三甲醫院,也不是天天有機會上手術台。而在這裏,平均每天兩到三個手術,每周工作近七十個小時,全年無休。
點起一根煙,楊子熙猛抽了幾口,卻被突然伸出的一隻手奪走。
“我以為你已經戒了煙。”於海扔下煙頭,用腳撚滅,“怎麼了?手術不順利?”
於海是楊子熙的同學,也是援助醫院中唯二的中國人,他與楊子熙認識了十年,相戀了八年,而今卻……
“意料之中,那人沒救過來。”楊子熙歎了口氣,緩聲道。
於海眉梢微挑:“能救過來又怎樣?兩條腿和一隻手臂都炸沒了,身上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灼傷,即使救得回來,你覺得他能活得下去?”
楊子熙沒有回答,隻是聳了聳肩將身體靠在了牆壁上,半揚起頭衝著天空沉默不語。
於海瞥了她一眼,隨後與她肩並肩的靠在牆上:“子熙,我們已經在這裏呆了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