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夢想成真(1 / 2)

2000年金秋10月,我有幸得一參觀江西湖口大橋的機會。其時大橋橋頭配套工程尚未竣工,計劃於11月26日正式通車。我以先睹為快,欣然前往。我們一行人獲有關部門特批,在空曠的大橋上自由停車,漫步徜徉,得以飽覽湖光水色,馳騁神思遐想。

江西湖口是我永生不能忘懷的地方。從上也紀40年代末至50年代初,我在江西九江讀中學,而家卻住在皖贛交界處的一座集鎮上,相距約200華裏。每年寒暑假往返家庭和學校至少4次,湖口是必經之地。今天看來,200華裏的距離實在不算遙遠,車程不過二三小時而已。然而當年贛東北交通之落後,非今人所能想像。從我家到湖口縣城陸路約140華裏,既無公路和汽車,更無鐵路和火車,我別無選擇,隻能步行,費時兩天。首日清晨,告別父母,背上一把油紙傘,提著一個小衣包,匆匆踏上旅途,冬冒凜冽的寒風,夏頂灼人的烈日,時而走在鄉間小路上,時而翻越道道小山丘,最後在夕陽的餘暉中,穿過七裏洪山壟(七裏長的峽穀。兩邊是高山,中間一道山溪水),來到視野開闊的長江平原,夜宿彭澤縣太平關。這天步行了約95華裏,兩隻腳掌無一幸免地磨起血泡,借來一枚縫衣針,刺破血泡,擠出膿水,用熱水泡泡腳,準備明天的最後衝刺。翌日,步行45華裏,下午到達湖口縣城,住宿一晚。第三天,從湖口乘船赴九江,水路60華裏,有時遇上小火輪,半日可達,有時卻隻有“民船”(小木船)可搭,需時一日。有一次,我搭上一條“民船”,船客僅我一人,搖櫓蕩槳的是一對老年夫婦。船隨著風浪起伏搖擺,我登船不久即劇烈嘔吐起來,翻腸兜肚,連黃色苦味的膽汁也一吐無餘。我倒在船艙裏,用船家又黑又髒的爛棉絮把頭裹起來避光,希圖減輕暈眩。時為夏天,悶熱難當,幾乎休克。如此這般乘一天船,就像大病一場,今日憶及,猶心有餘悸。其實,我寧肯走路,也不想乘船,但麵對浩瀚的大湖大江,插翅難飛,被迫年年歲歲重蹈覆轍。從那時起,我心中就在孕育一個橋的夢,甚至一度想長大當個橋梁專家。後來陰差陽錯,學了文科,而且離開了江西,關於橋的夢想漸趨淡漠。而今,美夢成真,我能不“老夫聊發少年狂”嗎?!我在橋上手舞足蹈,盡情宣泄內心的激動。

真沒料到,往昔我曆時一天的苦難旅程,這天乘汽車從九江抵達湖口隻需15分鍾。撫今追昔,我比一般人更多一番新舊對比的感慨和發自肺腑的喜悅。

湖口大橋橫跨我國最大的淡水湖鄱陽湖口,為雙塔雙索麵預應力鋼筋混凝土斜拉橋,西塔和東塔一大一小組成母子塔結構,兩塔上端橫匾上“湖口大橋”四字是國務委員鄒家華題寫的。大橋全長2799米,主橋橋麵寬27.5米,雙向4車道。橋麵兩邊各有3米寬的慢車道,與快車道隔離封閉。從長江江麵上刮來一股強勁的北風,大橋斜拉索獵獵作響,氣勢雄渾。我憑欄北眺,隻見長江與鄱陽湖交彙處呈現一條長長的水文線,涇渭分明。這是千百年來江西湖口最奇特的一道風景。夏秋盛水期,江水濁而湖水清;冬季枯水期,湖水黃而江水赤,它們總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少年時代,途經於此,每每為大自然的神奇而感歎不已。鬥轉星移,這條“魔線”其奇其美依舊,仍然令我傾倒。我移目東望,被譽為“江湖鎖鑰”的石鍾山立即躍入眼簾。石鍾山壁立湖口水邊,虎踞龍盤,地勢險要,具有陽剛之氣;山上樹木蔥蘢,亭閣展翹,曲徑通幽,又呈現江南園林的陰柔之美。曆代文人騷客為它譜寫了不少傳誦千古的名篇佳作。今日它又成了湖口大橋的守護神,成了贛北巨變的曆史見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