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安下了計程車,在路人的幫助下到達了“這一刻”咖啡廳。
八月火辣的太陽烘烤著大地,短短的一小段路已然讓她冒了一層細汗,推開咖啡廳的大門,空調的低溫氣息撲麵而來。身前與身後巨大的溫度差如同此刻的她,三個月前她還是個剛踏出大學校門無憂無慮的女孩兒,滿懷著熱情和憧憬準備投身於社會,開拓出屬於自己的一小片領土。沒想到因為一場意外,毀滅了她所有的希冀。
她的人生從此變得灰暗。
服務員熱情的把她領到三號桌,那裏,蔣雨琴等候已久。
陸時安坐下後,慢慢的收起盲人杖,沒有焦距、空洞的眼睛依舊努力的直視前方,她說:“阿姨好。”
對麵的蔣雨琴溫柔一笑,她是喜歡眼前這個女孩兒的,長得秀氣,性子又好,如果不是那場意外導致了雙目失明,她也不會這麼做。她也是一個女人,又何其忍心傷害這個不幸的女孩兒。可她也是沒辦法,她是一個母親,她不能看著自己兒子後半生的幸福就這麼毀了。
“小安,阿姨也不繞彎子了,今天找你出來,其實是有事跟你說。”
陸時安點點頭,摸索著拿起前麵的飲料吸了一口,冰涼的溫度稍稍緩解了她內心的慌張。
“阿姨您有什麼話,就請說吧。”陸時安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
蔣雨琴一個深呼吸,“小安,你……離開秣楓吧。”
嘴角的微笑變得僵硬,即便預感到了會是這樣,但當預感和現實重合,她忍不住失了鎮定。她的臉上滿是慌亂、悲傷、痛苦。
“阿姨您怎麼會……您明知道我和秣楓的感情,我們……”
蔣雨琴打斷她,“小安,正因為我知道你們感情很好,所以才會讓你現在離開他。如果等到你們結婚了一起生活了才後悔當初,那就真的晚了。秣楓的抱負和理想你是知道的,如果你的眼睛還好好的我們是樂於看你們在一起,可現在……現在的你隻會拖累他,你會成為秣楓的累贅你知道嗎。”
“可秣楓他說過他不介意!他會照顧我一輩子!”她緊握著杯子,仿佛這樣能讓她積攢的那一絲勇氣不至於潰散。
“你們現在愛得深刻,所以把現實看得太淺,我們是過來人我們明白什麼是生活。一個承諾抵不過生活中的柴米油鹽醬醋茶。”
蔣雨琴歎了口氣,拉過陸時安放在桌上的手,“小安,就當阿姨求你好不好,為了秣楓,為了他的將來,離開他吧。”
陸時安不知道蔣雨琴什麼時候走的,她隻知道自己終是答應了蔣雨琴的請求。她沒法無視一個母親的苦苦哀求,如同她的母親那樣。
一個看不見的她,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如何能奢談給愛的人一個美好的未來。她曾記得,秣楓甜蜜又認真的和她約定,畢業後就結婚。她曾記得,秣楓寵溺的對她說,以後我們的家由你來布置。她曾記得,秣楓佯怒的對她說,以後我要把你鎖家裏省得別人老盯著你看。
那麼多甜蜜而美好的回憶,轉眼卻已成滄海桑田過眼雲煙。
陸時安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耳邊突然傳來兩聲敲擊聲,悲傷的情緒被打斷,她循著聲音側過頭,一道好聽的聲音傳來。
“你還好嗎?”
這個聲音,她記得。但卻不敢確定,“你是程……鉞?”
程鉞難得得了三天的假期回家,卻被母上大人逼著來相親。
何洛婕說,你看看你都多大了,你哥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你都28了還沒個正經女朋友!你要還承認你是我兒子就給我相親去,不然就滾出程家回你的部隊去,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他是個軍人,平時就沒什麼空閑時間,有這功夫還不如拿來補眠,隻是母上大人逼得緊,他作為兒子也明白母親的苦心,頭一點就應了這場相親。
不管身處何地,總是保持著軍人的程鉞,直挺挺的坐在咖啡廳裏,雙手置於膝上,直接卻又不失對方麵子的道出了實情,相親不是他的本意,隻是實屬無奈。
難得對方也是同他一樣的情況,說清楚之後對方說了句再見就離開了。他為了拖時間特地在咖啡廳多待了一會兒。
隻是,沒想到會遇到她。
她們就在他的鄰桌,他並非有意偷聽,隻是距離太近,他沒辦法阻止聲音的正常傳播。所以,被迫的把她們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口中的阿姨走後,他看見她一個人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默默掉眼淚。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他居然會起身上前,這顯然不符合他不從管閑事的。可他就是這麼做了。
他屈起食指在桌上輕叩兩下,吸引了她的注意。然後抽出紙巾塞到她手裏,看她不知道該是悲傷還是該尷尬的表情,心情忽然有些輕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