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沐一閉上嘴巴，呆了好一會兒後走向牆壁——兩手貼著牆壁頭砰砰撞牆：“醒過來醒過來，你是在做夢，快醒醒……”
“是真的，別撞了，腦子本來就不好。”薛雅說。
“……誰同意拆的？！我都扛了一年了，你們這兩個混蛋……”程沐一紅了眼眶，坐在地上，心裏霎時一片空蕩。
她今年24歲，不像同齡女孩擁有父母的寵愛可以盡情享受人生，每天關在家裏寫稿子靠著稿費維生，所擁有的也隻有那個房子而已。
那承載著她所有溫暖美好的回憶，是她最艱難時的避風港，也是唯一能讓她感到安心的地方。
更重要的，那裏有她等待的人……
薛雅看著扁著嘴巴的程沐一，歎了口氣，給宋文傑使了個眼色。等他離開後，她起身關上門，撩起裙子坐在程沐一的身邊：“想哭就哭吧，我不會笑你。”
程沐一扁著嘴不說話。
“我知道你怪我，一一，你知道那裏遲早要被拆遷，難道你要親眼看著你家變成廢墟？”
程沐一嘴唇抖了兩下，眼淚迅速盈滿眼眶。
薛雅摸摸她的頭，聲音難得的輕柔：“所有東西我都給你搬來了，連牆紙都給你撕下來了，這房子是你姐夫公司分的，新家沒建好前它隻屬於你，你怎麼舒服怎麼弄，把它弄成和你原來的房間一樣也成。”
程沐一知道她說的都對，她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了，隻是，“為什麼？”
“嗯？”
“……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家今天會被拆遷？”
“因為……”
“看著我說。”
“因為我告訴他們你今天搬家。”
程沐一盯著薛雅搭在她肩上的手，忽然覺得牙有些癢，“……理由！”
“你知道這塊地是你姐夫他們公司開發的，你是那樓裏最後一家釘子戶，之前你姐夫一直隱瞞，但還是被上層知道了你們的關係……別這麼看我，我是說姐夫和小姨子的關係……別害怕，我相信你對我是忠心的。所以你遲早要搬，還不如早搬過來，早點適應。”
“我不習慣這裏……”程沐一語氣悶悶，四處瞅了一眼，有點委屈地：“太大了，窗簾還不遮光。”
“總歸要習慣的。”薛雅意味深長地說，站起身理了理衣衫，“沐一，現在你也長大了，不能再悶在家裏，你姐夫在他公司裏給你安排了個閑職，收拾收拾自己過兩天去上班。”
程沐一猛地抬頭，驚得舌頭打結：“我，我有工作的。”
“你那算什麼工作。”提到這個薛雅就不由生氣，盯著程沐一因常年不見光白的不似正常人的膚色，眼下的黑眼圈，一看就營養不良的身材……她額上青筋突突跳：“瞧你現在的樣子，不化妝都可以去拍吸血鬼，累成這樣隻賺那麼一點錢，哪天寫不出來就可以直接坐家等死了。”
程沐一揪著手指蒼白反駁：“公司還能被辭退呢，也未必能有我現在賺得錢多。”
“誰要你上班是為了賺錢？”薛雅白她一眼，恨鐵不成鋼地戳了下她的頭：“給我聽好了，我打聽過了，那個部門的男人個個都是精英，那麼多青年才俊，你隻要隨便拿下一個，以後你想窩家裏一輩子都隨你。”
程沐一扁扁嘴巴，撇過頭，“我不會去的，你知道我討厭人。”
薛雅盯了她一會兒，歎了口氣：“一一，小姨夫如果還在，看到你這樣會傷心的。”
程沐一身體一瞬繃緊，她嘴唇蠕動，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別說了……”
薛雅搖搖頭，轉身往出走，開門的時候，聽到身後程沐一說：“記住了，他是我爸爸，不是你的小姨夫。”
腳步一頓，終究還是不忍逼她：“上班的事可以先緩著，你踏踏實實在這裏住，有事給我打電話，我還有工作，先走了。”
聽到關門的聲音，程沐一無力地趴在地上，從衣兜裏摸出一顆壓得皺巴的糖果。她撕開糖紙吞進嘴裏，閉上眼，嘴巴裏滿滿都是甜味，心卻越來越發苦。
她明白的，爸爸如果還在，看到她這樣會很傷心。
但爸爸如果還在，她又怎會成為現在這樣呢……
“騙子……”她抬手蒙住眼，身體微蜷，鼻腔一陣酸澀。
“沐一，餃子煮好了，要吃嗎？”被留下來做苦力的宋文傑叩了兩下門，在門外問道。
“……表姐夫，在別人傷感的時候來打擾是非常不道德的行為。”
“我下次注意，”宋文傑微笑道：“那要吃嗎？”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