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騰歸鬧騰,但隻要靜下來,我還是無法接受被這麼多人背叛的事實,被一個人背叛可能都會覺得心塞,何況是陪伴我長大的所有人。
我依舊閉門不出,隻是不敢再飲酒,酒這東西還真不適合我。
諾大的九鸞宮,靜的出奇,我不願意見陽光,所以把九鸞宮都封閉了,一天坐在冰涼的地板上,而我身上隻穿了單薄的睡衣。
脖子裏露出了那塊翠綠的玉,這塊玉深而透亮,即使在昏暗的九鸞宮也掩飾不了它的光彩。
“早知道還不如跟你走。”我對著那塊玉歎息著。
“你想跟著那塊玉,還是給玉的人?”
我聞聲抬頭,拓跋宏正站在我的左側不遠處。把我嚇了一跳。
他一身錦緞繡著祥雲龍紋的便裝,長發束在頭頂,說不上來的巍然。
我看著他移步而來,輕輕的腳步聲回蕩在寂靜的九鸞宮。
“你成天坐在地上,幹什麼?”
“地上涼快。”我不再看他,這個人何其複雜,誰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我把玉藏進衣內,不想理會他,我現在一無所有,什麼也不會覺得怕,突然想到,自始至終,我都是一個人。
“想涼快何必在九鸞宮內?朕覺得外麵的雪比宮內涼快多了。”
我看著旁邊沒有點起的琉璃盞,淡淡說道:“下雪了麼?”
“下雪了,不想出去看看?”
“不想。”
“那陪朕出去走走,這是皇命。”
語氣中的不可抗拒讓我不能拒絕,再怎麼樣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還是不要那麼囂張。
士兵們在長廊上巡視著,這場雪來的似乎有些早,猶如飄絮紛紛落下,將地上堆起了一層薄薄的錦被。
拓跋宏身上披了一件貂絨披風,走在我前麵,我跟在他後麵無趣的晃著。
不知何時他突然停下,回頭略帶不滿:“走的這樣慢,是想朕背你不成?”
我看了他一眼小步跟上,與他平行。
走到高高的宮樓上,看著大地一片雪白,忽然我覺得一切變遷太快。
“這裏還不錯,可以看到整個魏國。”
我突然想到了他,想到了從小到大對我及其寵溺的那個男子,卻又絕情的男子。有的時候我再想,他算絕情嗎?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廂情願。人家有人家的選擇,我總不能逼他娶了我吧,那未免太不要臉。
“為了那些人日日神傷,你覺得值嗎?”拓跋宏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其中不也有陛下的摻入嗎?”我沒有看他。
晌久,他道:“你不想問點什麼?”
“想。”我早就想了。
他笑笑,縛手在後:“那你問吧。”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想做什麼,你都順著我,一般來說,當皇帝的不是最自以為是,還要讓別人都順著他嗎?你有什麼目的?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對我好。”我側過身問他。
他就像聽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一樣,回頭對我說道:“誰跟你說的,當皇帝就要這樣?”
“難道不是?你們當皇帝的,不總喜歡高高在上剛愎自用,不願意吃虧……”
“你前麵說的朕不讚同,後麵一句,倒是事實。”
我看著他等著他說下去。
“一個聖明的君王不會剛愎自用,而朕恰好是一個聖明的君王,或許別人會覺得自己高高在上,但朕不會。朕覺得,高處不勝寒。還有你說的不願意‘吃虧,別人不知道,但朕絕對是。”
“陛下當然是,隻是有時候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幹什麼罷了。”
良久,他對著浩大的天地,輕聲說道:“因為,朕要拿回多年前丟失的東西。”
“你丟了什麼東西?”
“靈兒,你說話可真不算話,拿了朕的玉還有幾疊銀票就一走了之,最後你還不是跟了朕?”
我突然覺得迷茫起來,又想起了什麼,突然指著他:“你是……那個自大狂?”又意識到人家是皇帝,捂緊自己的嘴。
他笑了笑:“自大狂?這個稱謂倒有些好笑。”
“怎麼會這麼巧?我不信。”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而且他怎麼會對八年前的一個女孩念念不忘,一定有其他原因……
“你信不信其次,這是事實,也用不著你信,反正你已經在朕身邊了。”
我愣愣的看著他,很多疑問,卻不知從何問起,良久:“所以你那麼縱容我,還陪我回建康,就是為了斷我的念想,一開始你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你也騙我。”一陣寒風吹來,我任由那雪落盡我的脖子裏。
“朕是騙了你,但朕知道你現在已經不在乎了,至少朕騙你,是為了留住你。”
我不再言語,這世上有誰可以相信呢?可以相信的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