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端陽(1 / 2)

秦淮河北岸的貢院位於南京城的東南角,這是江南鄉試的所在地,每年秋日,來自南直隸各地的考生雲集於此。與貢院隔江相望的是舊院,關於秦淮河所有的放蕩與粉色想象都聚集於此。這裏鱗次櫛比的水榭與河房就是一家家的女支館,裏頭住的都是小有豔名的青樓名女支。

端午節是舉城歡慶的日子,從聚寶門到通濟門,是最為繁華熱鬧的所在,沿路都是等待燈船的市民。站在河畔空地翹首以盼的是普通人,官宦富商早在河房人家的中預定好了酒席,隻需坐在屋裏聽曲喝酒,等著盤出的燭龍。

這廂的燈船有的是裝飾華麗的畫舫,有的是十幾艘首尾相連的小篷船。公侯勳衛人家掛著的是五色羊角燈,富商大賈家的船上掛著五色紗燈,官宦之家掛著五色紙燈。燈麵上寫著各家的名號,岸邊的人看見就要比較一番誰家華麗誰家精巧。船上有人飲酒作樂,配上燕歌弦管,霎是燈火輝煌,歡聲盈天。

“你跟我說個實話,為何我幾次下帖子都邀不出妙翠。她是被你們媽媽許了人家了嗎?”史修文問道,“還是,其實是她想躲著我。”

墨酣沒有想到他還會惦記著妙翠:“公子莫多想,隻是她時不時病上一場,才辜負了公子一片好心的。”

她一開口說病了史修文的臉上也帶出了幾分著急的神色。他急著追問道:“病了,是哪裏不好,請了大夫不曾,要缺什麼好藥材隻管找我。”

“身子弱罷了,倒也沒有什麼大礙。我們家中也有女醫,隻是老話說的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一直慢慢調養著吧。”一個謊話就得用更多的謊話去圓,可是不撒這個謊,還能說了實話嗎?

史修文有些鬱鬱,自飲了一杯酒:“也是這個道理。”

沉默了片刻,史修文觀察了會兒墨酣的神色,終於遲疑地問道:“你與益之現在是個什麼光景?聽說他家老夫人還召你見過,怎麼又罷休了呢?是老夫人不喜你還是怎的,他也不再爭取一番?”

墨酣都有些後悔今日應了他的邀約,要不是靜園上下與他來往過的隻剩她了,她是極不想來的。她和史修文所有的交集都不是她想討論的對象。

“你若真想知道問他便是,我是說不清楚怎麼回事地。”墨酣也學著他的樣子自端了酒飲下。一邊站著的慕蓮忙上前為她添上酒,墨酣卻沒有再拿起酒杯,起身走出了船艙外。

這邊船開到了一排河房間。沈家的船娘欠了欠身向她示意又慢慢撥動著手中的槳。墨酣看著周圍的喧囂熱鬧也有些黯然。

史修文在桌邊喝完一壺酒後也來了船頭,兩人看著周遭熱鬧各懷心事。

“逝者良自苦,今人反為歡。昔日屈公抱著世人曲解含恨而去,哪能料到今日的歡樂。”史修文做仰天悲歎的樣子。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曆來這些事也是如此的。”墨酣也陪他念了一句詩,現在要的隻是這股子憂愁的氛圍來顯得他的獨特,究竟為了什麼感歎什麼誰在乎呢。

“船上的可是史家哥子,可巧遇上了。”岸邊一間屋子裏有人衝著船中人喊話。

“周兄!許久未見,今日倒是有緣。”史修文被人打斷了裝腔的情形有些無奈,看了那邊窗口的人是幾個同窗也客套了幾句。

“我們幾人今日在這煙樓組了個詩社,史兄可有雅興來給捧個場?”那人又邀請道。

史修文本來就是個附庸風雅之人,雖然不讀詩書也熬到家中為他蔭了貢。剛剛對著一汪江水生了詩興,現在麵對同窗們的邀請他還是興致盎然的答應了下來:“周兄等了片刻,我便讓船娘靠了岸上去尋你們。”

墨酣本覺得那人聲音有些耳熟,聽到史修文喊他周兄才想了起來。這個人大概就是周文慶。

史家的船停了岸邊,史修文上去了,墨酣自然也就隻能領著霏南和慕蓮也一起去。說實話,就算不為了周文慶,她也是很好奇古代的女支院究竟是怎麼樣的。

路上她便向史修文探口風想打聽了那家的情況:“公子,我家的姐妹們雖然也出門與人交際,奴家卻是從未進過這,這個地方的,不知煙樓裏頭是個什麼狀況?”

“說起來這家也是與別個不同的。煙樓的領家是李煙,當年也是與你家蕭大娘齊名的。現下她們母女二人相依而居,也是賣藝不賣身。李瑛書畫雙絕,七步能成詩,在金陵的書生中頗有文名,具體如何,我也不曾見過。”史修文回答道。

墨酣不禁也有些好奇這對母女。能在南京城裏買房子,還隻靠著賣藝就能生存下來,想來也是不簡單的人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