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李爺爺的三兒子背回了家,一直在床上昏迷了三天三夜。其間,母親請村裏郎中給我看過,郎中說我沒事,驚嚇過度而已,睡幾天就會沒事了。與此同時,爺爺接到消息,從外地匆匆忙忙趕了回來。
母親向爺爺說起她那天做的怪夢,爺爺歎了口氣,對母親說,我這兒子生前幹的都是些傷天害理的事,讓車給撞死,那是他的報應,隻是苦了你們孤兒寡母。
關於我父親生前究竟是做什麼的,我曾經多次問過爺爺和母親,可他們總是言辭閃爍、避而不談。問街坊鄰居,他們似乎也不大清楚,隻說,聽說你父親是挖井的。挖井的?挖井就傷天害理了嗎?如果這麼說的話,城裏那些無惡不作的城管,豈不是要被五馬分屍?直到許多年後,我才弄明白村人嘴裏所謂的“挖井”是怎麼回事,這些是後話,暫且不談。
到了第四天晚上,我從昏迷中蘇醒,見母親一臉愁容坐在我床頭,爺爺則焦慮地在我房間裏走來走去。爺爺雙眉緊鎖,手裏煙袋鍋不住向外冒著青煙,也不知爺爺抽了多少煙,滿屋子辛辣嗆人的煙味兒。而母親臉上有兩道清晰的淚痕,不知道為我哭了多少次。
爺爺見我醒來,趕忙招呼母親,自己則熄滅手裏的煙袋鍋,到灶上給我盛飯。
母親用雙手摸摸索索捧起我的臉,強行壓抑著眼眶裏快要流出的淚水,顫抖著聲音對我道:“國振,你醒了?你可把娘給嚇死了。”
我嗯了一聲之後,覺得嘴裏口幹舌燥像著了火似的,肚子裏更是咕嚕嚕直叫,饑餓難當,便向母親吵鬧著渴了餓了要水要飯。
爺爺和母親忙活了兩個多小時,總算把像餓死鬼還陽似的我這給穩住。
母親見我吃飽喝足,不再吵鬧,便開口問我那天是怎麼回事。我怕母親罵我,不敢說實話。如果讓母親知曉我去過村南荒草地,又在哪裏遇到怪事,她一定會狠狠罵我一頓,便扯謊說,放學去後山上玩迷路了,後來遇到一個穿黑色衣服的人,被他送回。母親追問那黑衣人模樣,我說,天太黑,沒看清楚,這句是實話,我真沒看清救我那人的模樣,他給我的印象一直是模模糊糊、朦朦朧朧的。母親聽我這麼說信以為真,不再多問,隻是歎了口氣,露出一臉失望之色。
自那之後,荒草地一事,在我心裏留下了極大陰影,我變的膽小怕黑,一到晚上便不敢出門,睡覺時,但凡聽到窗外有一絲風吹草動,就會嚇得哇哇大哭。並且幾乎每天晚上都做惡夢,夢裏全是些會笑的兔子,紅色的怪物,還有那兩株掛滿血淋淋人頭的柳樹,有時還會夢到被柳枝緊緊纏繞,窒息的喘不過起來,每每哭喊著從夢裏醒來,經常深更半夜把母親和爺爺吵醒。在那一段時間裏,我們全家從未睡過一個好覺。
鑒於我這奇怪現象,母親和爺爺猜測我或許得了什麼怪病,便帶著我四下裏看了不少村醫郎中,後又到醫院,卻都未查出緣由,身體健康,腦子也沒病。問我夜裏是怎麼回事,我隻是搖頭,什麼都不肯說。母親爺爺拿我這怪病也沒轍,愁上眉梢一時犯了難。
有一天,李爺爺來我家串門,爺爺和他聊著聊著,便歎著氣說起了我半夜哭鬧的事。李爺爺說,這孩子,會不會撞邪了,要不給他找個人瞧瞧?老一輩都信這個,村南那片鬧鬼的荒草地,更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爺爺聞聽恍然大悟,連連點頭稱是,隻是苦於我們這一帶沒那種奇人,爺爺便想起他在距離我們家五十多公裏的狗耳山附近打工時,聽當地人說起過,狗耳山上有座華陽觀,觀裏有位一百多歲的老道士,那老道算命看相、風水堪輿、畫符驅鬼,無一不精無一不曉,當地人都尊稱他一聲活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