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村南荒草地(1 / 2)

我說:“世界像個大舞台,每個人都在這舞台之上,演著一出名字叫‘人生’的大戲。舞台上,每個人都是主角。”

父親反駁說:“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不是台上的演員,更不是戲裏的主角。我隻是個看戲的,還在幕後兼職做劇務,見哪個演員的戲演完了,身為劇務的我,要負責把他(她)帶回後台,給他(她)換個角色讓他(她)重新登場。”

我說:“錯!你也在演一場戲,隻是你的戲名和舞台與我們的不同罷了。”

父親又反駁,說:“是你錯,我的不叫戲。”

我問:“那叫什麼?”

父親笑著說:“我的叫故事……”

要講父親的故事,首先要從我的故事講起。我叫張國振,是個遺腹子,父親在我出世那天出了車禍,被一輛超載的大貨車撞飛,當場死亡。

噩耗傳來,家裏就像天塌地陷了一樣,即將臨盆的母親,聽聞父親噩耗悲痛欲絕,一場慟哭,昏死過去,醒來後,眼前一片漆黑,再看不到任何東西,瞎了。與此同時,奶奶承受不住晚年喪子之痛,突發腦溢血,死在了送往醫院的途中。

當天晚上,我便在家裏人悲雲慟霧的籠罩之下呱呱墜地。那晚,下了入冬的第一場雪,天很冷,狂風卷著鵝毛一樣的雪片,劃破陰暗地天際,無情地砸落在地麵。爺爺用一件破棉襖裹起剛剛出生的我,來到窗前,看著窗外好似冥紙一般的漫天雪片,不禁老淚縱橫,失聲痛哭,誰也說不清他當時是喜還是悲……

時光如水,歲月如梭,一轉眼的功夫,十年過去了。我已經是一個四年級的小學生。

每當看到和我同齡的孩子都有父有母,而我卻隻有一個眼睛什麼也看不到的瞎娘時,我總會很委屈的找個地方躲起來,偷偷大哭一場。其實,我當時的奢求並不高,隻是希望能有個人讓我喊他一聲:“爸爸……”,有一個和其他孩子一樣疼我愛我、甚至是狠狠打我的父親。可惜沒有,爸爸在我沒出世時就永遠的離開了。

這一天,學校開家長會,我又偷偷跑到村南那片荒地裏大哭起來。因為,別的同學的父母都到了,而我家一個人都沒來。母親因為眼睛的緣故,生怕同學們看到她笑話我,所以她不敢參加。而爺爺,正跟著村裏幾個壯小夥子在外地打小工,路程很遠,即使他想趕回來,時間上也來不及。當時,班主任老師見我一臉難過的樣子,拉起我的手,非常同情的對我說:“你家裏的情況老師是知道的,沒關係的,你家裏沒人過來,老師替你開家長會……”

聽老師這麼說,我眼圈立刻就紅了,甩開老師的手,衝出教室,奪路而逃,一口氣跑到村南這片荒地,鑽進半人多高的亂草窩裏,放聲痛哭……

村南這片荒地很少有人涉足,聽爺爺說,在他小時候,這裏並不是荒地,而是一大片十分肥沃的窪地,村裏人每年都會在這裏種些土豆地瓜之類的農作物。後來日本人打來了,在這片窪地裏埋了一車一車的死人。爺爺的爸爸,也就是我的曾祖父,當時就被日本人抓去埋了好幾天的死人。曾祖父回到家後向家裏人講,那些死人都是用麻包袋裝著的,大多數還淌著血水。有一次,有個村人從車上往下抬死人時,袋子的口鬆了,從裏麵滾出一大串腸子,被幾個日本兵看到後,過來就把那人一頓毒打,然後把腸子重新塞進袋子裏,係上口,又丟給了那個村人。日本人用死屍生生把那片還長著地瓜的窪地給填平了,然後在上麵撒了一層浮土了事。後來,日本人戰敗投降,這裏就開始鬧鬼,當時鬧的可凶了,就連白天都能聽到這裏的鬼叫聲。如果到了晚上,那就更不得了,陰風漫野,鬼哭狼嚎,荒地裏到處都冒著一尺多高的藍色鬼火,非常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