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更深，太原郡一片祥和。新雨之後，空氣清香，草木煥然。夜鶯在枝頭高唱，春燕在泥巢低鳴。微風似剪，吹麵不寒。百花苑內燈火通明。歡歌笑語聲縈繞於耳，脂粉與酒香味糜爛著整個空間。
素手點紅豔
隻影照花空向晚
徒有傾城顏
金樽共飲獨無歡
惜韶光負華年
花容惹天嫌
月寒窗冷十裏煙柳殘
風縱羅裳起長劍
樹華草碧春歌豔陽天
鶯啼無端亂紅線
樓蘭深青帳淺
歎錦飾千纏姻緣不換
花開始謝解聚散
月圓始缺演悲歡
幾度相思寄鴻雁
長恨兩鬢斑
紅燭孤蕊何日相執共剪
琴音繞梁，哀轉久絕。聲音發自一間閨房。青樓客們好似未曾聽見，依舊暢飲。懷中溫玉嬌嗔，惹得他們陣陣淫笑。隻有柳如是站在閨房外麵靜靜聆聽，滿麵哀愁，淒然落淚。
閨房之中，一名絕色少女正在撥弄著手下的琴弦。身旁，一名體態豐盈的中年男子，一邊飲酒，一邊用手在她身上遊走著。男子綺羅滿身，金履玉帶。尤其拇指上的那枚玉扳指更能彰顯他的富有。
酒意微醺，男子紅光滿麵，略顯臃腫的臉上，雙眼眯成了一條縫。將頭側靠在少女的香肩之上，深深嗅著少女的體香，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男子倒過一杯水酒，慢慢移到少女櫻唇之下。
少女輕啟朱唇，杯中濁酒一飲而盡。早已麻木的臉上不見一絲表情。
男子又倒了一杯酒，兀自飲完。從座位上站起，把少女抱起走向繡床。
少女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男子解下她腰間束帶褪去衣裝。爾後自行寬衣，起身摘取帳上銀鉤，帷幕落下。男子鑽進鸞帳，匍匐在少女的玉體之上。
柳如是不再癡立。閨房內的聲響讓他傷神。轉身走進另一間房內。
推開窗戶，窗外含笑花嬌豔欲滴。經過春雨浴洗，格外清新，淡雅。清晨‘泣淚’，入夜芬芳。縱飲風雨，依舊含笑處世。
幾朵被風雨打落的殘花零落於地。雖有泥土在花瓣肆虐，仍是不掩本質的高潔，純淨。惹人陣陣憐惜。
既已離枝，何必不舍。不肯碾做塵土，是對俗世的留戀，還是對枝葉的眷顧。或者，對旁邊屋內少女的緬懷。
天際孤雁彌留，徘徊哀鳴。許是與最心愛的人走失了。那聲嘶力竭的叫聲，柳如是清楚，那是牽掛，是擔憂，是痛苦，是無奈。隻是，鸞帳之中的她，是否也明白！
她定然明白，一直明白！！
十年前一個雨天的黃昏，他與她第一次相遇。他手中握著一塊乞討來的麵餅，而她卻餓的快要昏闕，倒在了地上。他忍著饑餓，將麵餅喂給她吃。吃完，她笑了。破舊的衣裳，蓬亂的頭發，以及髒兮兮的小臉。可是卻笑得那麼純真無邪。那是十年來，她唯一的一次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