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壽子照米足說的在素局食架上取下幾支杭椒,有紅有綠,疊落在一塊兒好看極了,“皇上可是‘吃辣天字一號’,最近老說哩,怎菜品一點兒味兒也沒有,隻怕又是那大歡與鄂嬤嬤搗的鬼,管他呢,總鬧不完的事兒。”
“嗬嗬,突然開竅了?這回竟改了那操冤枉心的毛病,到底是長大哩。”米足笑吟吟地撫了撫小壽子的頭,“你這個頭倒長得快,皇上到底待你不薄。”
小壽子聽來好笑,還能自個薄自個兒不成,“姐姐老是提皇上,你想不想見一見皇上?”米足輕輕搖頭擺了擺手,“我可不敢,我又沒出身,又無學識與一技之長,見了皇上肯定醜態百出,你可別坑我呐。”米足拿起一支杭椒敲了小壽子以下,“說真的,你這回倒沒拿錯,你認得杭椒?”
小壽子一把跳坐上灶台,“開玩笑,我小壽子什麼杭椒,京椒,天椒,地椒,鬼椒,神椒都會認!”
米足拽了他下來,“這可是灶台,小心再嘚瑟,就是你的屁股焦了,除了杭椒以外,你說的稀奇古怪的‘椒’我卻一個也未聽說過。”
“皇上主子素日吃的半成肉你可知存放之處?”米足想著娘娘總得吃肉,這裏定有存肉之處。
“我曉得了,在廣儲司肉庫,新鮮宰殺的豬匹、雞、鴨、牛、羊都存放在肉庫,以極寒之處所運冰塊鎮住肉庫四周以及肉庫正中,令肉食可保長達十日之鮮。”
“你與我說那些有何用,我是問已取來切分好的肉放在哪裏。”
小壽子搔搔頭想了會,“那葷局應該有不少罷,我且瞧去。”說著小壽子一溜鑽進了葷局,葷局簡直是“小型肉庫”,各種肉類加工的有模有樣,他與額娘一日食一匹豬足夠,額娘好食寫肥膩物,什麼掛爐烤鴨,紅燜豬蹄,肥牛酸湯,蝦皇灌湯肉包等。整匹豬剛宰殺不久,廚役將各部分肉剛拆分好,將肥瘦相間的前腿肉切成尺餘長的肉條豎掛在肉鉤之上,豬肋排分斬成半尺方寸的塊狀,裏脊從新鮮的筒骨上將片下不久,豬匹的肉膛亦有些有食用價值,比如清洗幹淨的豬心、豬肺、豬肝、豬腰、豬大腸與豬肚也可食用,需經鹵製,才去得那腥騷味兒,因民間燜製費時費力,人們隻將骨頭燉湯或煎炸熟後切成細條食用,小壽子左挑右選,豬蹄膀已被下走了,正紅燜在壽膳房文火灶上,已略有香氣兒溢出。
他實在選不好,隻瞧有坨瘦肉在那,便先拿了過去,“朕哪,真是個憂國憂民的好皇帝,吃頓飯比額娘省事兒多了,還自己動手。”小壽子嘟嘟嚷嚷取了塊瘦肉遞給米足,“我找到肉了,可真不會分,這個能將就用麼?”
米足看了看那塊瘦肉,“小炒肉自是五花肉配裏脊最為正宗,隻民間講究不來時,也用瘦肉替著,滋味兒差了可隻怪你自個兒。”
“好姐姐,我幫你打雜罷,前頭十步路不到便是葷局,什麼肉都有,我瞧著都差不離兒,你自個兒瞧瞧去。”
米足放下剛洗淨去蒂的杭椒,往前探了幾步,西主子的壽膳房簡直比整個北五還大,東牆開窗若幹扇,臨東一字排開的是六局,各以半鏤花半實心的木雕板間隔分區,六局以西全是整整齊齊的灶案,高高低低地架著文灶,武灶,普灶,各式調味品分門別類地放置在各色各地精致的小罐中,米足尚來不及數清各類灶具,與琳琅滿目的鍋碗瓢盆兒。
小壽子已在那頭嚷了起來,“姐姐快些呀,第二間就是葷局,至多再多半個時辰,去上林苑的廚子們便會回了啊。”
米足聽小壽子叫喚了起來,忙轉身到葷局割取了一塊五花肉與一塊裏脊肉,“西主子的廚房竟然如此之大,難怪翠拉姑姑那般團乎,還有安大總管,也又高又壯哩。”
小壽子癟起了嘴,“那本是皇上的廚房,這個巴掌大的禦膳房原是箭亭,專存放狩獵所用弓箭與部分獵物,如今西主子垂簾聽政,她又不打獵,隻將禦茶膳房更作壽膳房,這箭亭乾隆爺晚年便將它並作廚用,本隻作小阿哥小格格輔食糕點之用,如今兒哪知皇上從一歲在此取輔至今,還是此地為廚,反正好的,整的也先由了西主子吃,皇上生來便是個苦差。”
“噓!”米足嚇壞了捂了小壽子的嘴,塞了一坨大蒜在他嘴裏,“閉嘴吧你,亂說什麼呐,你以為自己有幾個腦袋,老老實實呆一邊兒去,給我架口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