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1 / 3)

異域的困惑

動物為了繁殖後代,隻對同類有性要求。讓它們對人類的“性趣”,是人類培養出來的。不知這是文明的進步,還是文明的倒退?

許多人一一中國人外國人都有,總覺得人民幣的堅挺“挺”得有點懸乎。議論最多的是中國產品的出口受到遏製,數額急劇減少。

我親眼見到的是,因為人民幣的堅挺,把大量中國人“挺”出了國門,堅挺著下巴和肚子到東南亞去旅遊。

在曼穀的泰國王宮裏,摩肩接踵,擁擠著一群一夥然後又散成黑壓壓一片的中國人。讓我常常產生錯覺,以為自己是在故宮裏或王府井大街上。

有一個旅遊團的領隊用漢語大聲一吆喝:“集合了,集合了!”

一下子跑過來數不清的不認識的麵孔,紛紛向他打問:“你是哪個團的?”“這是不是水利局的團?”這很有點像當年參觀大寨,或者是民兵野營拉練……

我忍不住在旁邊湊趣地說:“水利局的團在洞庭湖抗洪呐!廣州團在大樹底下,陝西團在廟後麵,鄉鎮企業團在售票處集合……”

在泰國的任何一個旅遊景點,都是這樣一副情景,滿眼見到的是中國人,滿耳聽到的是中國話。我第一次感受到,明明遠離自己的國土,卻沒有出國的感覺;身在異國他鄉,卻沒有做外國人的生疏和不適。

你到朋友或親戚家做客,絕不會忘記自己是外人。一個北方人到了廣東和福建,會碰上種種障礙和不便,強烈地感受到南北的差異。為什麼無論中國的南方人或北方人,到了泰國都會不知今夕何夕,此身何身呢?

——這就要感謝人民幣的堅挺。對這一點,泰國人也許比我們更加感謝。就以每一個中國遊客在泰期間消費5000元(吃、住、遊、購物加在一起花費這個數不算多)計算,一年有100萬遊客就是50億,折合泰銖210億。

世界進入旅遊時代已經幾十年了,而我們的近13億人口,卻在家裏擠囚了近半個世紀出不去。眼下好不容易有了個“堅挺”的機會,小不溜兒的出去一點就不止100萬人。《參考消息》公布了一個數字,僅上半年中國就有420多萬人出遊。我想這其中會有一大半是去東南亞的,在東南亞最有吸引力的大概就數泰國了。

泰國的旅遊業根據這一形勢轉軌極快,各大商店都接受人民幣,飯店裏增加中國菜,旅遊景點上服務人員都能說幾句中國話……總之是讓中國遊客說著中國話,吃著中國菜,在沒有任何障礙的情況下,高高興興地享受泰國,大大方方地把口袋裏的錢留給泰國。

你下飛機後剛一踏上泰國的土地,就有泰國的姑娘為你獻上一個用鮮花編製成的帶有濃香的花環,你會心花怒放,認真地感動一番。等你到賓館安頓下來,或是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姑娘就會拿著已經衝洗放大好了的照片問你要不要,100銖一張。你能不要嗎?那上麵有你的尊容,你不自己買下來,人家說不定就會拿它去給人妖墊屁股。任何一個景點都有這種自願而熱情的服務。

泰國是個不排外的民族,天生適合搞旅遊。他們的什麼珊瑚島,自然條件比中國海南的牙龍灣、廣西的北海以及秦皇島的北戴河差遠了,無非是水上玩兒的項目多,就把成群結隊的中國人吸引去了。

難怪人妖表演的節目中,大部分是用地道的中國話演唱中國歌曲。其中一首“軍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乍一聽,從人妖的嘴裏唱出這樣的詞,格外地讓人不舒服。但仔細一想,又不能不承認人家唱的是實情,如果泰國政府因為人妖們為國家賺了大量外彙而發給他們一個大獎章,可不是有他們的一半,也有中國遊客的一半嘛!

我在前麵說過,到了泰國常常感到不像出國——真正讓我意識到我確實是去了泰國,是在回到自己的國家以後。我從曼穀飛到重慶,轉機飛珠海,等了一天一夜,機場突然宣布我要乘坐的班機取消,服務台的小姐表現出對本職工作的厭惡和不耐煩,不肯多說一句話作些解釋。我立刻意識到,這是回到袓國了。我在珠海呆了幾天,沒有從珠海飛天津的班機,隻好飛到北京。我自己有兩件行李,珠海的朋友又讓我帶了兩個大紙箱子,從運輸帶上取下行李後卻找不到小推車……

我知道為什麼中國的旅遊資源那麼豐富,而有些地方的旅遊服務尚不能盡如人意的原因了。

泰國到底是泰國,所以有那麼多的中國人願意把錢給他們送去。

這一點我們不服也不行。

我從泰國歸來,到機場接我的司機向我問的第一句話是:“跟人妖照相了嗎?”

嗚呼呀!泰國的人妖竟然在中國如此地深入人心。

中國人去泰國,不和人妖合個影,似乎就不能說你是真正地去了泰國。

當司機知道我沒有跟人妖照相時,他感到失望和不解。

我告訴他,我是認真地觀察和了解了一番人妖的……

在暹邏灣裏,停泊著一艘大船,叫“東方公主號”。每隔一個小時,由幾條小船將提俞買好票等候在岸邊的遊客送到“東方公主號”上,去和人妖聯歡。

每一場的聯歡時間為1個小時,場與場之間休息15分鍾,是流水作業,各個環節銜接得都很緊湊。錢也像流水一樣從無數遊客的腰包裏流向泰國人的腰包。每個人的票價為600銖一一泰國人不搞599或598之類的心理數字遊戲,所有遊樂項目的價格一律是整數,遊金沙島每人1200銖,看氣功表演每人400銖……

我們的陪同提前三天訂票,結果還隻能訂到晚上11點半的這一場。偏偏天不作美,雲如黑霧,海似虎嘯,空中暗無點光,岸邊和海麵上倒是燈影一片,閃閃爍爍,搖搖蕩蕩。

我們登上“東方公主號”的主甲板,見聯歡的場麵已經擺好^在甲板兩側擺著長條桌,每張桌上放著一個熱氣騰騰的火鍋,幾碟生菜、生肉和小零食,啤酒隨便喝,一切都是免費的。這600銖(折合人民幣142元),真不箅貴。泰國人在接待遊客的效率上是一流的,上一撥客人剛退場幾分鍾,就把這一切又重新準備停當了,這碗筷杯盞洗幹淨了嗎?好在是火鍋,想吃什麼自己用滾水消毒吧。

各個桌都說中國話,這一場顯然是“中國專場”。誰知道呢?也許場場都是以中國人為主。

中國的遊客剛坐好,泰國的人妖從船艙裏出來了,大約有五六個,穿著妖豔但質地和做工都不講究、甚至也不算太幹淨的連衣裙。款式簡單,極為節省布料,按正常人的習慣,不該裸露的部位他們基本都裸露著,高聳豐乳,披散長發,濃施粉黛,扭腰擺脊,極盡女兒態。但他們的臉,他們的身架,他們的說話的聲音,以及他們骨子裏的某種東西,又始終讓我無法將他們視為女人。

他們的心態我也以為仍然是男人的——

他們在甲板中間招搖地扭來扭去,飛眼吊膀,過於張揚,看中一個目標,就一下子坐到他的懷裏,緊緊地摟抱著糾纏,或者隨便將一個男人的臉摁在自己的乳房上狠命揉搓……此時人妖的神情是惡作劇,是找樂兒、逗趣,瘋狂而不風騷,做戲而不調戲,挑戰而不是挑逗。真實的女人不會是這樣的。

原來所謂的“聯歡”這就算已經開始了。待人妖們把近前的男客們逐個戲弄了一番之後,樂聲響起,人妖們開始拉男性客人到甲板中間跳舞,迪斯克、貼麵舞……什麼姿勢都行,多麼瘋狂都行。有兩個年紀看上去至少50多歲的中國人最出風頭,他們和人妖對瘋狂,以妖對妖,以糾纏對糾纏。他們的衣著、談吐,不像是企業家。那種帶有幾分土相的自命不凡,大開洋葷後的貪婪和滿足,以及同行的人對他們的恭維,我猜測他們是中國的中級官員,比如處長、副廳長之類的人物。

跟我同行的人也鼓勵我下場放鬆一下。我並非不想放鬆,也不是不喜歡熱鬧,就是找不到感覺,人妖一湊近我就渾身雞皮。幸好我坐在甲板最外麵的一排凳子上,中間隔著桌子和沸騰的火鍋,人妖無法跟我接近或拉我下場。

跳舞開始以後,“東方公主號”就起錨開始航行,我將臉轉向大海,頓覺一陣清爽,雙眼為之迷離……隻顧看人妖耍把式了,差一點忘了欣賞暹邏灣夜景。遠處漁火點點,猛風閃電挾雨行;身下浪湧濤急,水翻海立,聲雷。

在回館的路上,泰國的陪同告訴我,這是比較低檔的人妖表演,她們每個人每月可收人四五萬銖。

兩天後我們在芭堤雅新的人妖表演館看到了所謂“高級的人妖表演”。

門票很貴,卻一律不對號人座,觀眾提前一個多小時就在劇院的大門外排起了長龍,待到大門一開,長龍變做潮水,一擁而進,很像困難時期衝進商店裏搶購一樣……

據說,這是一座剛落成不久的設備最好的專供人妖表演的場所,實際就是一座歌舞劇院。人妖表演團特別聘請了澳大利亞的導演重新編排了節目,設計了燈光布景。果然場麵豪華,服飾鮮麗。整場表演一個多小時,在我看來,頂多算是一台三流的歌舞演出。

歌全部是假唱,舞一毫無特色。人妖們濃妝盛服,舉著話筒一絲不苟地跟著擴音器裏的樂聲對口形,或者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談不上有什麼個人技巧,企圖以場麵調度變化和服飾的華麗多彩引人。偶爾也有幾個真正的男人上場伴舞,或跑跑龍套,他們反而顯得瘦小枯幹,不成體麵。在這樣的舞台上,正常人名副其實地成了人妖的陪襯。

如果不是知道舞台上這些衣飾華美、裝扮豔麗的年輕女子是人妖,即便是劇院倒貼給觀眾800銖,恐怕也會有許多人不看這樣的歌舞演出。

每一場表演結束後,有15分鍾的休息時間,人妖們站到大門外供人照相,照一次20銖。他們手裏接著從四麵八方遞過來的鈔票,臉上掛著習慣性的職業微笑,嘴裏卻不停地催促著想跟他合影的人:“動作快一點,時間有限。”

我到近前觀察,這些所謂高級的人妖,大部分看上去仍然沒有完全蛻盡男人的特征。隻有兩三個人,已經脫胎換骨,徹底女性化了,確實比一般的泰國姑娘要漂亮得多。

據陪同介紹,這些人妖的月收人當在12萬銖左右。

他們的平均壽命卻隻有45歲。一般規律是十二三歲開始下場表演,幹到30多歲,人老珠黃,引不起觀眾的興趣了,自己也有了相當的積蓄,就躲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過隱居的生活。或者嫁人——有些有錢的人很願意娶個人妖為妻,據說人妖除去不能生孩子以外,在其他方麵對男人的服侍勝過真正的女人。

有人說,世界上出現第一個人妖的國家是德國。如果僅僅局限於男扮女裝或女扮男裝地在舞台上演出,那世界上人妖的老祖宗肯定是在中國!

目前,泰國有5500萬人,人妖的數量是13000人。

在泰國,人妖不僅僅是人的一種生理現象,而是變成了一種工業,是人妖帶動了整個泰國的旅遊業。即使亞洲的金融風暴使泰國的經濟陷於大蕭條之後,泰國的旅遊業仍然興盛不衰,擁擠不堪。其奧妙就在於有人妖表演和“類人妖”——或者叫“動物妖”的表演——這是泰國人為全世界的遊客提供的保留節目。

人妖帶動了性開放,泰國遊變成性旅遊,給人的感覺似乎是無處無性,無處不妖。泰國成了全世界的大“紅燈區”和合法“三陪歌廳”,從人到動物,展示了各種各樣的“性”,尤其是畸形的變態的“性”。世界各地的遊客,隻要是花錢來到泰國,就可以看到各種離奇古怪的“性”表演。

然而,泰國又是佛教國家,奉佛教為國教。難怪有人說亞洲金融風暴首先在泰國刮起來,是一種必然。

阿彌陀佛。

汽車上的推銷術

到香港新機場迎接我們的漢子,相貌粗莽,肌肉結實,說話卻撮鼓著雙唇,細聲細氣,盡力作文雅狀——他是設想周到的主人提前為我們請好的導遊。

待大家都上了大轎車,他開始自報家門:鄙姓劉,大家可以叫我劉導、老劉、大劉、小劉,請不要叫我下劉(流)。他說話有個習慣,每到一個句號就把最後一個句子再重複一遍或兩遍:請不要叫我下流。

他自稱是60年代初從福建來到香港,曾投身演藝界,片酬比後來大紅大紫的鄭少秋還要高。當時兩個人都在追求以後被稱為“肥肥”的沈殿霞,沈是“旺夫相”,她嫁給誰誰走運。大家可想而知,沈殿霞最後是挑選了鄭少秋,否則我今天就用不著當導遊了……

這些話原本是不能當真的,他把大家逗笑了,取得了大家的好感和信任,就開始介紹一家金銀珠寶店:從大陸來香港的,沒有人不想買點金銀首飾,現在正是世界金銀珠寶展覽周期間,一律打七折,絕對保證是真貨精品,如果查出是假的,以一賠十。

我在香港沒有采購任務、一身輕鬆地觀察他的表情,琢磨他話中的滋味——“發現假的以一賠十”,自然是再賠十個假的了!

參加筆會的近30名女士、先生,有大半是第一次來香港,錢包鼓鼓的,采購任務龐大。在開會的前一天,被劉導引到了一個僻靜的所在,按門鈴叫開了一家首飾店的大門,大家進去後大門又關上了。神經兮兮,是防賊呀?還是賊店啊?以我以往的印象,在香港找熱鬧的街道很容易,找這樣一條冷冷清清的胡同卻需要膽量和耐心,能被帶進一個在大白天卻關門閉戶的商店,幾乎稱得上是一種奇遇!女士們和先生們自然是大買一氣了。平時極少去商店,基本箅不會買東西的人,在集體行動中等待別人購物,是一種漫長的煎熬。好不容易又回到汽車上,沒走幾步路,劉導又抬起胳膊指著他腕上的手表說:這是香港皇家警察戴的表,帶日曆、指南針、溫度計,防水、防震、防盜……功能齊全,質量沒的說。以前沒的賣,現在有一家店賣,100元港幣一塊,比別的店要便宜二三十元。汽車停穩後,自然又有一批人跟著他下車,其中一位幾乎走遍世界的非洲問題專家、哈爾濱國際公司的陳處長,一下子就買了三塊。

晚上,在回賓館的路上,劉導的導遊、導購時間就快要結束的時候,他又舉起了一個塑料夾子,向大家作最後的推銷:司機師傅為我們開了一天的車,服務安全,非常辛苦,他從公司拿來幾種非常好的紀念品,大家感興趣可以購買。這是四個鑰匙鏈,一共才賣100塊錢,其中一個鑰匙鏈上掛著英國女王的頭像,以後不會再有了。買回去自己可以用,也可以送朋友,很實惠……他製造了一種尷尬的氣氛,他很坦然,並沒有強迫車上的人買他的東西,可是車上的人卻覺得不買一點他的東西就有點不好意思,很讓他下不了台。特別是女士們,免不了又是一番慷慨解囊……

第二天會議之餘,女士們和先生們自由上街購物,回來交換信息,任何一家大門敞開、光線明亮的首飾店裏的金銀珠寶製品,都比劉導推薦的那一家價格便宜,且款式多樣。特別是皇家警察戴的“萬能表”,到處都是,每塊的售價隻有30元。至於掛著英國女王頭像的鑰匙鏈,隻賣7塊錢一個。

這時有人腦子裏就想起了劉導曾經提醒過的一個詞:“下流”。

旅遊團的大轎車上,如同學生的課堂,隻有導遊一個人掌握著話筒,大家出門在外,會不自覺地信賴他,這是推銷產品最容易成功的時候,任何一個推銷商都渴望能創造這樣的推銷環境和推銷氛圍。

但劉導過於執著的推銷術幾近扒皮術,反正就是這一回了,以後很難再見麵,不宰白不宰!

在等待別人購物的時候我曾試著和他交談,做導遊的結交廣泛,一定能向我提供文人圈子裏所不能提供的有關香港社會和經濟狀況的信息。誰料他或者言不及義,或者吞吞吐吐,毫無熱情。我忽然明白了,他說的所有的話都是收費的,沒有免費為我提供谘詢的義務。何況我不買東西,讓他拿不到提成,卻一味地提一些愚蠹的問題,這樣的遊客是何等地讓導遊厭煩!

幸好在任何一個旅遊團裏,像我這樣的遊客都是極少的。即便是我,到泰國後碰上個更高明的導遊,讓我把帶去的錢全丟在了泰國……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我對“海關”和“口岸”的性質總是不能分得很清楚。根據字麵解釋,“海關”應該是檢查進出國境的貨物的,可是各色人等出國、回國,也必須得通過“海關”的檢查。《辭海》給“口岸”下的定義是:“對外通商的港埠”。可有些口岸既不是港口也不是大城市,隻有幾間房子守著一條有欄杆的通道……

於是,我私自把“海關”和“口岸”合並,統稱“關口”。

人的一生總要經曆過許多各式各樣的關口,在“緊要關口”又最容易見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自覺不記錄下來也是一種遺憾——

我見過的最有趣的關口是中國最西北角上的霍爾果斯。關口前的廣場上是一片花花綠綠的用大包堆成的山頭,每一座山頭的旁邊都有白人男女在看守,他們就是中國人俗稱的“俄羅斯倒爺、倒奶”。其實,他們中更多的是哈薩克斯坦和吉爾吉斯坦人。這些倒來了一個又一個大包的倒爺、倒奶們,此時有的在吃東西,有的哼著小曲兒,有的幾個人湊在一堆兒大聲說笑,廣場上一派豐收的喜悅。

我大體估摸一下人數,再粗略地推算一下廣場上的包裹,平均每個人至少擁有三個以上的大包。我自信在文人堆裏算是力氣大的,每天早晨做遊泳前的準備活動時,臥推可舉起70公斤。我跟一白人青年點點頭,走過去伸手一抓他的大包,其包居然紋絲未動!

真令我倒抽一口冷氣,不覺對這些倒爺、倒奶們肅然起敬。

他們在霍爾果斯置辦不出來這些大包,距此最近的購物點也要到七八百公裏以外的烏魯木齊,或許還要到他們眼裏的購物天堂去進貨——那是距離霍爾果斯至少在1000公裏以上的喀什。真不知他們是怎麼把大包弄到這裏來的?看上去每一個包大小都差不多,捆紮得結結實實。賺錢不容易。

但錢的驅動力又是無比巨大的。這些異族青年男女都顯得很輕鬆、快樂……

一對情侶的神情和小動作吸引了我——他們的大包碼放得很整齊,男的趴在大包上,舉著計箅器在專心地計算,女的則舒舒服服地躺在大包上麵,臉上蓋著遮陽帽,一雙赤裸的秀足一直伸到男的眼皮底下,優美地蹺蹺著,腳趾不停地扭動,像十個靈巧的小人在表演舞蹈。男的可能覺得自己的注意力被分散了,眼睛還不肯離開計算器,卻騰出一隻手輕輕地摁了一下女的腳趾。當他的手離開以後,女的腳趾又舞動起來……男的裝做看不見,沒有笑,顯然也沒有生氣,堅持著計算。看得出他的計算太重要了,也許是在計算購物花了多少錢,或者是在計算回國後能賺多少錢。女人那可愛的腳趾卻一直動作個不停,撩得他心猿意馬,不能集中精神。最後他想出了一個絕招兒,把女人的一雙腳攬到懷裏,用下巴頦壓住,雙手舉著計算器繼續運箅。他在做這一切的時候眼睛始終沒有離開計算器,是那樣專注,自然,旁若無人。

——我在旁邊看得既開心又感動。

這一幕是發生在1992年的秋天。1997年的初冬,霍爾果斯關口的一位負責人公差路過天津來看我,我問他那倒爺、倒奶以及他們的大包還多不多,他說多得很,現在每天的成交額平均在300萬元左右。

厲害!

珠海拱北——則是我認為最熱鬧的關口。旗幟林立的各種旅行社,把源源不斷的遊客一撥兒接一撥兒地送到澳門。多的時候關口前的廣場上排列著40幾個旅行團——在中國稱得上是團的,一般都不會少於20人。幾十名導遊,搖動著幾十種不同的旗幟,站在高台階上大聲叫喊,核對本團遊客的姓名,布置注意事項。黑壓壓,煙騰騰,人頭攢動,吵吵嚷嚷。直看得我眼暈,澳門不過是彈丸之地,怎麼盛得下天天像潮水般的遊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