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藝的信件內容到此突然結束了。他並沒有將莫奈王夢魘圖的全部內容交代清楚。
兩天後,我夢見童教授的兒子打來越洋電話。說他的父親,寫完這封電子郵件發給我後,就在書房疲倦地睡著了。再也沒有醒來。我猜測老人家一定是想起了夢魘圖的內容,過度的恐懼緊張導致了猝死。至於是心肌梗塞還是腦溢血就不得而知了。
這個夢境過於詭異。人死後靈魂能夠托夢嗎?不過我還是決定帶蘇瑪去某某路某某小區碰碰運氣。
蘇瑪的困境就是需要一個家。他的父親死了母親失蹤了。但是還有別的親人啊。隻要找到這個在火葬場工作的名叫“蘇無明”的叔叔,蘇瑪不就有了家嗎?何況要想解開八卦案的謎團,就必須找到《莫奈王夢魘圖》。
我將童藝的信件給蘇瑪看,並且建議她去看看自己的叔叔。
蘇教授的弟弟在火葬場工作。他的妻子小雨卻是兒童醫院的婦產科醫生。夫婦倆一個是燒屍工,一個是接生婆。他們撫育了三個孩子。兩個女兒一個兒子。
我們從超市裏買了一大堆孝敬長輩的禮品,然後提著東西來到了蘇瑪的叔叔蘇無明的家裏。開門的是蘇無明的愛人小雨。年紀在五十多歲,燙著卷發,戴著白金耳墜。略帶浮腫的黑眼圈,形容有些憔悴。蘇瑪站在我的背後低著頭怯怯的。我簡單說明了來意。從背後拉出了蘇瑪。
蘇瑪怯怯地叫了一聲嬸嬸。
小雨愣愣地看著我們。麵色有些尷尬。顯然沒有遇料到這個不孝的侄女會上門拜訪。過了半晌才讓我們進屋。
客廳的沙發上還坐著一個抱著嬰兒的年輕女人。旁邊的地上坐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小孩子手裏抓著一款時髦的手機,用稚嫩的手指觸摸屏幕上的遊戲圖案。從她們的談話知道年輕女人是小雨已出嫁的大女兒阿珍。
蘇無明的愛人強作歡笑,卻流露出無法掩飾的悲痛,估計家裏發生了什麼不幸的事。
我跟蘇瑪放下東西,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阿珍給我們沏了茶水,端來水果放在茶幾上!然後抱著小孩子給他噓尿。
矮櫃上放著一台22英寸的平板電視機。我們來造訪之前母女倆坐在客廳裏看地方台的現場專題報道呢。西湖畔又發生了女子跳湖自殺事件。這已經是第十四個了。
巡邏警察蘇曉明因為連續救了數個跳湖的女子而名聲大噪。記者們對渾身濕漉漉的他進行現場采訪。這位英俊帥氣而略帶靦腆的好警察麵對鏡頭時卻不善言辭。
媽媽。舅舅!舅舅!小孩子指著電視裏的人叫道。
沒想到這位好警察就是蘇無明的兒子蘇曉明。
小雨看著電視裏瑟瑟發抖的兒子,既欣慰又難過。
現場報道結束了。母女倆這才細細盤問起小子的情況,以及跟蘇瑪的關係性質。
我簡要介紹了自己的心理醫生的身份,和蘇瑪目前的精神狀態。並且申明跟蘇瑪隻是一般的朋友關係。希望他們能夠多多關心這個家破人亡流落街頭的女孩子。
小雨跟阿珍不置可否。她們看蘇瑪的眼神也是淡漠的冷冷的怪怪的。
沉默半晌,阿珍突然回過頭來,看著我,笑問:你是心理醫生?
我點頭憨憨地一笑。突然覺得阿珍的模樣很像一個大學同學。
那麼你會解夢嗎?阿珍饒有興味地問道。
小子毫不謙虛地點頭道:略知一二。
那麼我有一個夢境想請教諸葛醫生給人家解釋解釋。
茶幾上的茶杯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茶香。
接下來,阿珍便講述了這個古怪的夢境。
這是最近若幹天來一直重複的奇怪夢境。阿珍掠了一下頭發,開始了她的敘述:一個下著雨的深夜淩晨。我獨自一人行走在冷僻無人的小巷子裏。感覺到自己的一隻胳膊非常的麻木,根本不能運轉。低頭才發現胳膊上纏著一條黑色的毒蛇。我的左臂一定是它咬的。可是我卻並不感覺到疼痛,隻是無助的悲傷,巨大的悲傷。
看到街邊一個小診所邊站著一個披頭散發的落湯雞一般的瘋子。年紀大約十二三歲的樣子。她衣著單薄赤著腳行走在渾濁的積水裏。淩亂的濕發覆蓋在她的臉上。這是一張陌生而又熟悉的麵孔。我似乎在哪裏見過,卻又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