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無人跡的原野,黑沉沉的天低低地籠罩著,幽冷的風吹動著半人多高、綿延不絕的野草。
明若依的意識在此刻蘇醒,她看到自己正躺在這空曠的天地間,隻有她一個人。
危機四伏。她隱約看到一雙雙陰沉的眼睛在暗地裏的窺視。
爬起身,奔逃。
天地很大,而她很小。
沒有方向,沒有路。天很沉,幽悒的眼睛在窺探。
她沒命地跑,卻不覺得累。
不知道為什麼要跑,也不知道要跑去哪裏,她隻是跑著,心頭慌亂著、惶然著、無措著,整個意識裏隻有這荒涼的天地,和奔跑、奔跑、奔跑……
“她怎麼還不醒?”簡陋冰冷的房間裏,男子緊鎖著濃長的眉,眼睛看著床上蒼白、清瘦的人,嘴裏卻問著旁邊忐忑惶恐的人。
“回侯爺,大夫說服了這一煎藥,要過幾個時辰才能起效。姑娘是受了風寒,又兼驚嚇過度、心力疲憊,所以才會昏睡;等睡足了,自然就會醒過來。”
頭一次見到主子這麼陰沉的臉,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發的惱怒全聚集在那雙動人心魄的眼睛裏。小丫頭戰戰兢兢地回答。
公孫涯聞言眉皺得更深,不耐煩地揮手。
“下去。”
屋子裏隻剩下兩個人。
公孫涯看著床上人蒼白的臉。
即使是昏睡中,秀氣的眉也皺著。
驚嚇過度,心力疲憊……她到底是什麼人,她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明明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女子,偏偏讓他充滿疑惑。他忍不住伸過手去,指背劃過她的臉頰,輕輕地將眉心撫平,然後流連。
她的臉有點涼,手也露在被外。
公孫涯皺了皺眉,拿起她的手放入被內。
被子又輕又硬的手感讓他的臉又沉了一分。
他翻開褥子摸了摸,然後又轉頭看屋子。
小小的爐子裏炭火將熄,對屋子的溫暖並沒有多少貢獻,一壺水架在爐子上,冒出微微的熱氣。屋子有點空曠,有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寒氣在遊躥。
“來人!”他喊。
一個小丫頭應聲而入。
“叫幾個人把曛風軒西暖閣收拾打掃一下,把火盆燒起來,收拾完了來告訴我。”他仍舊隻看著明若依,頭也不回地吩咐。
那丫頭趕忙去了。
他忽然無奈地一笑。
那個地方這麼多年了,我從來沒有讓人住過,那是我留給……
你到底是有什麼本事呢?讓我如此…如此……你又醜,又傻,又寒酸,憑什麼讓我失去分寸,失去鎮定,失去安然的內心。
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他手掌下的那張臉,瘦小,蒼白,卻好像有什麼奇異的力量,讓他覺得那麼耐看,那微皺的眉、小巧的鼻子、緊抿的嘴唇,不施脂粉,遠不及他曾經有過的任何一個女人,卻那麼吸引著他。
他接受了這種吸引,緩緩俯下身子。
“爺——”
不合時宜的聲音突然刹住,進門沒搞清楚狀況的小丫頭惶恐地低下頭。
“收拾好了?”公孫涯有點狼狽地直起身。
“是。”
公孫涯將明若依扶起來,用薄被將她裹住,然後將她攔腰抱起,在小丫頭驚異的目光中走出房。
明若依的房間和下人房離得近,與公孫涯的曛風軒卻隔得很遠。在這段不算近的路上,公孫涯著實跌壞了不少人的下巴。
明若依在溫暖中睜開眼睛,看到了一片紫色的衣襟,鼻子也意識到了熟悉的燕口香的味道。
覺得很不對勁,她微微掙了一下,發現了自己懸空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