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講哦,租我的公寓住,是絕對不能帶男人回家過夜的。你也看到了哦,是吧,我們公寓住的都是女孩子啦,所以不能那麼不檢點的,還有哦……”耳邊房東太太還在不停地說著,她是江浙一帶的人吧,帶著好聽的口音,隻是語氣卻是絲毫不客氣。
夕妍將沉重的行李箱放在腳邊,一邊陪著笑臉好脾氣地聽房東太太絮絮叨叨。“不能損壞公共家具!”雖然所謂的“公共家具”不過是一條髒兮兮的長沙發;“不能拖欠房租。”房租……夕妍咬了下嘴唇,笑了笑,細聲細氣地說:“好的。”
雖然房東太太一口一個“公寓”,但其實這裏甚至連一座普通意義上的房子都算不上。隻是將一間三十平方的客廳用石膏板隔成了四個小單間而已,再加上走廊,每個小單間基本上隻能放下一張床了。夕妍知道,人們管這種房子稱作膠囊房,意思是像一個個膠囊一樣小的房子。但是,盡管這樣也比自己以前住的地方好了很多吧。夕妍想著,嘴角露出輕鬆的笑,在過去的五六年時間裏,她幾乎都沒有好好笑過一次。
夕妍將行李箱打開,雖然很沉,但是其實並沒有什麼東西,除了書還是書,連像樣的衣服都沒幾件,更別說女孩子都喜歡的化妝品什麼的了,夕妍覺得自己天生就和這些東西絕緣。買不起,也沒有研究過。她收拾好書本和僅有的幾件平時穿的舊衣服,準備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休息一下。看看表,還有半個小時,她就要去離這裏兩條街的書店打工,整理圖書的工作,說輕鬆其實也一點都不輕鬆,整整一箱幾十公斤重的書本,每天都要上上下下搬十幾趟,再將書架上的書拿下來,一本一本細細地擦掉灰。夕妍想著,苦笑了一下,將頭埋進了柔軟的枕頭。
夕妍剛躺下,就聽到耳邊隱隱約約傳來很奇怪的聲音,好像是女生肚子疼或者別的地方難受才發出來的,她坐起來,發現這種聲音是從隔壁單間傳來的。夕妍嚇了一跳,心想,大家都是離了家的女孩子,萬一誰生了病都沒人知道,不能及時送醫院就不好了,於是想也不想就敲了敲隔壁間的門,她聽到裏麵的聲音安靜了一下,但是沒有人開門,於是又使勁敲了敲,問道:“你沒事吧,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吧,我打工的地方路過醫院。”
安靜了幾分鍾,裏麵忽然傳出一個很好聽的女聲,柔柔地說:“不用了,我很好。”
“哦。”夕妍放心地將放在門上的手拿下來,估計是胃疼吧,夕妍苦笑了一下,想想自已以前胃疼的時候也是這樣,舍不得去醫院,於是忍忍就過了。也許別人都想不到吧,在這個繁華的大都市裏,還存在這樣窄小的公寓,住著一群生病了都舍不得去醫院的窮人。
夕妍剛躺下,她又看看表,隻剩一刻鍾可以休息了。索性不再躺著,不然很容易睡著。她揉著發酸的手臂,忽然,隔壁又傳來了剛才那樣的聲音,她皺了皺眉頭,快步走到了隔壁間的門口,像剛才一樣敲了敲門,大聲地喊著:“喂,這位小姐,你沒事吧,是不是胃疼?實在不行就不要忍了,我送你去醫院吧。”
“要你管啊!”夕妍正在敲著的門開了,她眼前出現了一個瘦弱的姑娘,個子很高,線條纖細,頭發是燙過的,打著卷搭在肩上,染了很漂亮的顏色,還化著精致的妝。
“額……我……”夕妍結結巴巴地說著,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一著急先紅了臉,接著說,“我以為你胃疼,所以……”夕妍說著,後悔起來,自己怎麼總是改不掉這種想當然的毛病,說著,臉紅紅地走開了,一轉身,忽然聽見格子間裏傳來沙啞的男聲:“喂,蘇蘇,你不是想就這麼把我晾著吧!”夕妍下意識地轉身去看,迎麵而來的卻是那個叫蘇蘇的女生用力關上的門,以及那扇門後麵,若隱若現的男人的身體。
夕妍的臉越發紅了,她逃一樣地跑出了公寓,本來想去坐公交車上班的,結果一連走過了兩個公交車站都沒發覺。“那個男的是誰呢?房東太太不是說過了不讓帶男人回來的嗎,怎麼那個蘇蘇還……”夕妍一邊走一邊想著,一邊還用冰涼的手去貼上自己發燙的臉頰,連耳邊傳來的汽車喇叭聲都沒有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