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銜山,暮煙四起,不論是外出耕作的大人,還是在田埂間戲耍的孩童,都紛紛各自回了家,隻剩村口山包上還猶自有個十二三歲模樣的少年郎在那不亦樂乎的把玩著寒磣木劍。
少年郎姓林,名子靖,是十年前隨他娘親遷居到了這義山村的外鄉人,母子倆雖說在這村子裏頭住有十個年頭,但仍舊被村裏人排斥的厲害,隻因為他的娘親是哭女。
沒錯,哭女,以哭喪為營生的女子。村子裏的人認為他的娘親的身上沾滿了晦氣,都不願同他們母子有過多的接近,害怕沾染上不幹淨的東西。
所以,在這村子裏,林子靖幾乎沒有什麼玩伴,除了村尾何跛子他那傻子兒子何東,而林子靖手中把玩的寒磣木劍就是那傻子何東贈予他的。
寒磣是寒磣,但從未收到過禮物的林子靖卻視其如珍寶,作為回報,林子靖足足耗了十天的功夫才教會傻子何東寫他自己的名字,乖乖,這十天差些沒把林子靖而逼瘋。
值得一提的是,傻子何東他爹何跛子得知自己的傻兒子竟然可以寫出自己的名字時,激動得一塌糊塗,就差些沒有在村裏擺上幾桌,好在鄰裏麵前誇自己的兒子如何如何開了心竅,隻用一把寒磣得簡直不能稱之為劍的木劍就換來了兩個字,簡直比他這個木匠老爹還會做生意!
要說那那何跛子的心也忒狠了些,據說事後做木匠活計的他親自做了二十把精致的木劍,讓傻子兒子抱著去林子靖家再換他個四十個字回來,嚇得林子靖差些沒再次遷移。
這不,今日一大早,娘親就進城攬活去了,整整一天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林子靖選擇在這山包上等候,是因為這裏的視野可以第一時間看到娘親回來,隻是此刻他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也沒有啥精神氣再大戰幾百個回合了,也不管地上髒不髒了,直接就一屁股坐了下去,一手托著腮,一手拿劍尖在地上胡亂劃一通。
正昏昏欲睡之際,林子靖忽然聽到身後響起一道聲音:“九天有雨,三界有歌,蒼天不仁,將雨作劍,殺我世人,待老夫劍開天門,定斬斷那鳥氣運,殺絕那卵天人!”
聲音由遠及近,說“九天有雨”這四個字的時候仿佛還遠在百丈之外,然而一瞬間又來到了身後。
林子靖應聲回頭。
隻見一青衫白頭的老者站在自己的身後,一對白淨的眉毛微微上揚,整個人立在那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仙氣。
“小子林子靖拜過先生。”在村裏私塾先生那裏學了點粗淺禮儀的林子靖納頭便拜,在他看來,有這位仙氣十足的老先生的珠玉在前,即便是九天之上的仙人怕也不過如此了吧。
所以,這一拜雖說拜得有些稀裏糊塗,但絕對是心悅誠服。
青衫老者單手撚須,一雙清明的眼睛在林子靖的身上遊走,最後落在了林子靖手中的那把寒磣木劍之上。
“一把木劍竟能承載如此重的劍意,實乃老夫生平僅見。”
老者說話的那一刻,林子靖清晰的捕捉到老神仙的臉上閃過一抹驚訝。
“老先生,您是劍仙嗎?”林子靖怯生生的輕聲問道。適才老先生的古怪言語中有提到“劍開天門”這四個字,這不是神仙傳說才有的嗎!?
“劍仙?”聽到少年郎林子靖的詢問,青衫老者這才將眼睛從木劍上收了回來,重新審視身前那稚嫩臉龐上掛滿了好奇的少年郎。
“就是會飛劍的神仙。”少年郎連忙解釋道,以免老神仙聽不懂自己的野路子話語。
“會飛劍的就是劍仙?”青衫老者被少年郎逗樂了。
少年郎撓了撓後腦勺,疑惑不已,“小子聽私塾的老夫子說起,說劍仙可在千裏之外取人首級,老先生,難道不是嗎?”
少年郎隻聽這白發淨須的老先生微帶自嘲的說道:“眼下江湖的情形,也大抵如你所說的那般了。”
少年郎雲裏霧裏,又怎聽得懂前者的此番話語。
青衫老者看了一眼少年郎手中的寒磣木劍,柔聲詢問道:“你手中的這把木劍可借予我看看嗎?”
少年郎臉頰一紅,這木劍賣相如何他心知肚明,那寒磣的,實在是拿不出手啊。
最後少年郎還是將木劍給遞了過去,難看是難看了一些,但這破木劍對他意義非凡,再說了兄弟送的東西這也沒有什麼好丟人的。
借過木劍之後,青衫老者一邊仔細端詳,一邊嘖嘖稱奇,起初少年郎還猶自低埋著頭,不打敢看老神仙的反應,但後來發現老神仙非但沒有取笑他的意思,似乎還反而很另眼相看的樣子,少年郎的心裏也是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