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關山遙遠,”馬鍾蓮立在原野上,款款道禮目送阿顧,“妾遙祝郡主,一路歸周平順!”
原野的風吹過阿顧發鬢,點了點頭,“多謝,後會無期!”
江山大河,日升日落,悄悄行走。千裏之外遙遠的偽燕朝,宜春郡主阿顧自北都城逃離之後,一路星夜急行,全力向大周回返而去;潼關之外沃野千裏,風起雲湧隱藏在星河原野之下,雖則周燕兩軍暫時歇下動靜,卻猶如平靜的海麵,外表僅有淡淡波瀾,內裏實則孕育狂暴力量。
聖都行宮一處華麗的宮殿中,曹芙蓉躺在錦繡寶雞榻上,眼底之下一片青灰之色。
此前數月的北都軟禁生涯磨損了這位大燕皇後身上的端莊驕傲氣質,眉宇蒼老,神情憔悴,猶如短時間內老去了四五歲年紀。
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惶急的腳步聲,曹芙蓉不悅皺眉,簾子猛的掀起,尤婆子淚流滿麵的進來,跪在地上,稟道,“皇後娘娘,慶王殿下……沒了!”
曹芙蓉驚呼一聲,“你說什麼?”
尤婆子抬起頭來,眼圈發紅,
“娘娘,今日北都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遼東女直叛亂,一支亂軍奇襲北都,正巧慶王殿下身當其中,寡不敵眾,不幸,殉國。如今北都城中滿城舉哀,悼念慶王殿下。北都王披白衣於城門前誓師,誓要全殲女直一族,為弟慶王報仇雪恨!”
話音剛落,曹芙蓉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下去,麵色慘白如同金紙。
待到從昏迷中醒過來,傷心不已,圓睜雙目咬牙切齒,“孫沛恩,我與你勢不兩立!”
行宮大殿,燕帝孫炅正值躊躇滿誌之時,陡然得知寵愛幼子孫沛斐戰亡的消息,饒是一世梟雄,亦是心旌摧折,痛聲悲呼,“吾兒獻奴!”落下淚來!
“陛下,”曹皇後匆匆趕到禦帳,“砰”的一聲跪落在地上,膝行至於孫炅麵前,抱著孫炅大腿泣血哀哀痛哭,“咱們的獻奴死的冤枉,請陛下替他報仇雪恨。妾身就算九泉之下,也感念陛下大恩大德!”
“放心,”孫炅握著曹氏的手,“朕定要剮了那人,為獻奴報仇雪恨!”
曹氏聞聲放聲痛哭,眼中落下血淚,聲音哀人心腸。
丞相達旬之和禦史大夫嚴莊聞聽此慶王孫沛斐暴亡之事,匆匆趕到行宮,見癡肥的燕帝坐在大殿昏暗的禦座上,滿目頹然,頃刻之間蒼老數歲,
不由靜步踏入,瞧著孫炅,心中生一絲憐憫之意。
縱然位履至尊之位,老年喪子也是世間最悲慘的事情之一。更何況,如今這位遽然暴亡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極年輕優秀的慶王殿下。
“陛下,”嚴助上前深深拱手,柔聲道,“請節哀。”
孫炅聽見聲音,略帶一絲麻木的目光轉過來,投向來人,視野漸漸恢複清晰,意識也清明起來,“嚴卿家,朕悔不聽愛卿當日立儲良言,以至釀成今日慘劇!”
嚴助與達旬之盡皆默然。當日孫炅在聖都稱帝,禦史大夫嚴助諫言,於兩名皇子中早立儲君太子,以定大燕國本根基,安新朝傳承之序,可使新燕一朝君臣同心。燕帝孫炅未納此諫言,埋下孫氏兄弟爭儲禍端,最終釀成今日兄弟相殘慘劇。
達旬之瞧著孫炅這般痛悔模樣,心中暗暗歎了口氣。
孫炅為大軍統帥確實是驍勇善戰,可是在家事的處理上卻很是沒有章法。要是依他而言,孫炅的失誤不僅在於稱帝之時未肯及時立儲,便是當日安王孫沛恩抗旨回北都,誅殺北都守將謝騰哥和行宮衛長壓魯斯之時,未曾半點重懲,反依孫沛恩所請,追封發妻赫氏為皇後,策封安王為北都王,鎮守北都。也是處置欠妥。
若是個清明的,縱然礙於燕朝大局考慮,不願逼反孫沛恩重懲,也當恩罰並行,以罰顯示對其大膽妄為的懲治,以恩顯示籠絡之意。如此恩罰襄助,可安撫孫沛恩,同時令其生敬畏之心。因著當日有賞無罰,過於鬆縱,方滋生了安王野心,乃有欺淩遼陽長公主,弑殺親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