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恩怨應有期
所謂將計就計,就是聯合宇文豹,共同對付羅定。
邢萬裏摩拳擦掌,他盼望的時刻終於來臨。
三人趕去留春園,按羅定的意思,是去做釣餌,引宇文豹上鉤。
一路上,柳七都在沉思,“是宇文豹?”他搖搖頭,“是羅定?”他也搖搖頭。他終於說:“我覺得這事還有奧秘在其中。”
“有什麼奧秘,凶手就是羅定。”邢萬裏不耐煩。
到了留春園,宇文豹熱情地接待他們。晚宴非常豐富,宇文豹躊躇滿誌,千載難逢,一舉擊垮露定的時機終於到來。
整個晚上,柳七都在反複思考,他們倆誰是凶手?或許,他們誰也不是!
清晨,柳七在洗臉上還在想,他突然脫口而出:“宇文豹此去,必死無疑。”
“為什麼?”邢萬裏一怔。
秦娥進來,笑道:“還是先吃早飯吧。”
“對,肚子餓了。”邢萬裏幫著秦娥把飯菜擺在桌上。
宇文豹走進來,端起一碗稀飯喝了下去,道:“在下先走一步,三位慢用。”躊躇滿誌地走了。
邢萬裏暗想,他這是什麼意思?是證明飯裏沒毒,他也太小心眼了?端起稀飯大口喝著。
柳七雙眉緊鎖,擦著手走到飯桌前,忽然叫道:“不行,我要阻止他們。”
“為什麼?”邢萬裏一邊吃著飯,一邊問。
柳七往嘴裏扒拉著飯,說:“因為我覺得,凶手不是宇文豹,也不是羅定……”他突然站起身,朝著秦娥問:“我現在全都明白了。”
秦娥臉色蒼白,咬著嘴唇不說話。
邢萬裏卻更加糊塗,瞧著他倆,問:“倒底怎麼回事?”
“你師著運運內力!”柳七平淡地說。
邢萬裏一運內力,卻丁點都聚不起來。他驚怒之下,站起來指著秦娥大聲說:“你……你下了藥?”
秦娥沒說話,使勁地點點頭。
邢萬裏怒極反笑,說:“你居然利用我們的信任,下毒害我們。你……你究竟是為了誰?”
“她肯定是宇文公子的人。”柳七微笑道。
“不錯!”秦娥點點頭。
“我也明白了。”邢萬裏恨恨地說:“怪不得黃昏時分,你會一個人去江邊,原來你早就計劃好了,就想找機會跟著我們,打探消息。”
秦娥點點頭。
柳七問:“你認為宇文公子一定能贏?”
秦娥大聲道:“我希望他輸。”
“為什麼?”兩人異口同聲地問。
秦娥蒼白的臉漸漸發青,眼裏流出淚來,咬牙切齒地說:“因為我要報仇。”她沉默片刻,又道:“江湖上有許多成名人物,這些成名人物,構成一個金字,名氣大的人,在金字頂上,名氣小的,則在金子底下,宇文豹名揚四海,自然高高在上,是金字頂上的人物。但不管在頂上還是在底下,若要成名,都必須犧牲別人的名聲,換來自己的輝煌。宇文豹有今日的名聲,自然有許多成名人物倒在他的劍上,變成了他爬上去的踩腳石,而這些成名人物之中,有一位,卻是我的父親。”
一個人得到點什麼,往往伴隨著別人失去點什麼,一將成名萬骨枯,這似乎是亙古至今的道理。宇文豹今天站在高高的金字頂上,是踏著別人的屍骨爬上去的,而神龍呢?邢萬裏覺得十分不舒服,他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他轉過臉去看柳七,柳七沉默片刻,歎道:“這就是江湖!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宇文豹又出發了,曾幾何時,他笑談藏劍,淡泊人生,卻隻不過是在臥薪嚐膽。羅定也是成名人物,他倆哪個要上更高的一層,就必須踩著另一個的屍體,這一次,不知是誰踩著誰。
“你們江上泛舟,所談的一切,羅定都已知道,他也正將計就計,夢想一舉擊敗宇文豹。”
“羅定已知道了?”邢萬裏問。
“不錯,是我告訴他的,而且,我還向他表露了身份。因為,我想報仇,就必須得到他的幫助。我在早飯裏放了軟骨散,主要是怕攔阻這場拚鬥,為了不使你們懷疑,我自己也吃了早飯。”秦娥望著柳七,眼神中露出一片真情,說:“柳大哥,你對我這麼好,我怎麼會害你呢?”
柳七歎道:“他倆的心計、仔細和自信,最終毀滅掉他倆。”邢萬裏道:“謝秋娘會幫他誰呢?”邢萬裏被搞糊塗了,謝秋娘一會說凶手是宇文豹,一會又說是羅定,倒底是誰?
“我敢肯定,宇文豹沒殺神龍。盡管我恨他,但我不願騙人。同樣,我相信羅定也沒殺他。什麼為了九美圖,都是假的。那不過是張普通的畫而已,就一直掛在茶莊的板橋齋裏。”
“我有一個可怕的預感。”柳七說。
“是謝秋娘?!”邢、秦倆脫口而出。
柳七沒有說話,三人互相看著。要是幕後人真是謝秋娘,那太可怕了!
忽然,柳一聲長嘯,站了起來。緊接著,邢秦倆先後都能活動了,原來軟骨散已解。邢萬裏大步往外跑,邊跑邊道:“你們還等什麼,去看看誰把誰踩到了腳下。”
越風樓座落在錢塘江邊,雖不華麗,白牆黑瓦,卻很整潔。登樓遠眺,但見之江上白帆點點,煞是好看。此樓隻有兩層,遊人曾為此歎息:“有道是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此處風景獨好,為什麼不再造數層?”但羅定造此樓,卻不是用來遠眺的,他隻要能看到麵前那一段江麵,就心滿意足了。因為他目前隻能掌控眼前那一段江麵。如今羅定躊躇滿誌,正在考慮,經過今天這一役後,是不是該加高幾層?
旭日下,那段江麵上金光燦燦,百舸爭流,但再遠點,卻是迷迷蒙蒙。羅定沒有去看江麵,否則,他也許會感到自己的未來也是迷迷蒙蒙的。羅定正在聽謝秋娘彈琴,他左手舉著杯,右手托著腮,靜靜地聽著。那個黑衣鐵麵保鑣仍象影子般木立在他身後,麵無表情。
謝秋娘的琴聲優雅動聽,當年白居易貶至江州,聽了一曲琵琶曲,便“江州司馬青衫濕”,今日若能得聽如此仙音,不知又要做如何感想?
整個越風樓沒有其他客人,這倒不是客人們嫌這裏的酒菜太差,也不是琴聲太吵,更不是撫琴女子的太難看,而是因為羅定那張慈和的麵容上,長著一雙刀子般的眼,還有那些隨隨便便往門兩邊一站,便如凶神惡煞般的手下。
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羅定臉上的笑意漸濃。馬蹄聲漸近,及至樓下,那馬一聲嘶鳴,驟然停住,就聽樓下兄弟高聲喊道:“宇文公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