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的動靜一旦安靜下來,流言就像長了腳一樣飛起來。很多宮人都說我區區一個候國後羿,裏裏外外四五個人伺候著,每日裏還有王子們進進出出送這送那,簡直比後妃的排場還大。宮裏人多口雜,這種傳言幾經輾轉就變成了:住在桐居的子方公主每次出入都是侍女們前呼後擁,有幾十個人呢!大家都說她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將來會成為下一個楚姬呢!侍女口中蜚短流長,開始隻在背後說,不知何時居然有好幾個人試探著向我探聽,態度各有不同,有人不屑有人揶揄,令人厭煩,殊不知所有勞役都是按人分配下來,侍女們多承擔得勞役也多——商方雖說扣押這麼多方國後羿做人質也不會讓人白吃白喝。這種行為簡直是奴役。可以說因此我們承擔了宮中更多的勞役。
流言暫且不提,顏如姐姐向來心靈手巧,早早的忙完自己手中的活計,還能騰出手來幫助我們。因為她的哥哥昆穀在朝中任職,所以她也得了便利可以常常進宮來玩耍,說是擔心我的傷,可每次來到卻總是前顧後盼,魂不守舍。直到被庚優戳穿了,說:“別盼了,六王子今日出宮打獵去了!”她才低下頭來,茫然若失。顏如那點子心思,大家都知道,隻有她一個人還當做秘密似的守著,被人說破了,也死不肯承認。
立春時節將至,意味著封禪大典也快到了,顏如姐姐熟練的撕扯著細軟的布匹,來回指使著我站起坐下伸直胳膊,她要給我做一件最好看的畫衣,這樣封禪典禮的時候就可以比其他人都好看。我摸摸臉上的凍疤,懨懨的說:“姐姐還是不要費心了,我這個樣子,全身包裹得如同蠶蛹,什麼好衣服穿上也不好看,反而辜負了你的好意。”
“誰說的,崇熙妹妹可是穿什麼衣裳都好看。”顏如姐姐依舊善意的自欺或欺騙別人。
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大家都望出去。我一見是子晗,慌忙垂下麵紗。
子晗帶著那種不羈的笑容,一身輕鬆的慢慢踱著步子,即使隔著麵紗,我也能看得清楚。我這疤如何來的,還不是他風流惹得禍,明明是他做錯事,卻要由我來承擔責任,看到他就來氣,但是他天天來,今日送炭火,明日送吃食,處處顯露他的歉疚。我冷臉相對,他嘻嘻哈哈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照樣天天來。每次在他到來的時候,桐居就充滿歡聲笑語,任憑我怎樣甩臉色,大家都沉浸在子晗帶來的歡樂中。這幫叛徒,明明答應我的,每個都向我保證過再也不和子晗說話共事,最後還是沒有抵擋住子晗的挑逗,不一會兒,桐居就又充滿歡樂的氣息。
宮中近來接連遭遇禍事,,因為王後被毒死之後,王後的嫡子子昀,也就是生下來便患軟骨病的大王子不久之後也死去了。王長子的死去令王上覺得心中不好受,雖然幾乎傾盡國庫之資厚葬了子昀,他心中還是充滿愧疚,難以釋懷。我偷偷去看過子昀,子昀一直不能下床,連翻身都要人幫助,可是他卻一直非常樂觀,對人情世故也懂得不少。他之所以死得這樣快,無非是他失去了王後這座靠山,宮人照顧不周,便這樣早早去了。留下一個年方三十的妻子衛姝,在宗廟裏孤獨的守孝。宮城上下都籠罩著陰鬱的氣氛,反而在這個沒有人注意的角落,才能得到幾分悠閑。
我們正在行禮的時候,子晗早已盯上旁邊的顏如。顏如也注意這一點,拘束的站在一旁,低著頭。子晗上下打量一番,自顧自笑著,目不轉睛的問:“崇熙妹妹,你這裏何時又來一位佳人啊?”
真是個風流的家夥!我怒氣又來,因知道在傷病中,他曾經給我擦拭過身體。這個朝秦暮楚的人很久沒有露出的輕佻又顯現出來,竟然當著我的麵挑逗顏如。我輕撫著花瓶中的杏花,故作輕鬆,誆他說:“已經在這裏很久了。”讓人不達目的的最好的方法就是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