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姬提議大家一起敬王上一杯酒,樂工們搬來大小不同形製的鼓,又抬上幾組編鐃,立於座中。少師們落座,手持小鼓槌,打擊一陣。聲音方磬,編鐃鈴鈴之聲響起,一群穿著紅衣的女子飄過來,舞動一曲。
觀看舞蹈時,大家端坐欣賞舞蹈,王上好似跟我十分相熟一樣,問:“崇熙,你母親崇徵舞技高超,不知你可習舞啊?”
“回王上,臣女愚笨,並不曾習舞。”聽到王上問起母親,我十分抵觸,恨不得馬上離座。
舞女中有桑阿和舒洱,曾是教習我舞蹈的。聽到我說如此,都忍不住笑起來。
王上無限惋惜的說:“哦,可惜可惜。崇徵當年一舞震驚四座,你又如此像她,你父親竟不不許你跳舞。真是可惜啊。”
“回王上,非父親不使臣女習舞,乃臣女不喜舞蹈便罷。”我立刻還口,因王上一直將眾多罪責歸於父親,令人厭惡。王上在二十年前垂涎母親美色,沒想到母親選擇父親,故王上一直耿耿於懷。他這樣說無非是發泄二十年的怨氣,可越這樣越暴露自己的心胸狹隘。母親不選這樣的男人,真是太明智。
王上討個不快,權不作回答。轉頭和別人說話。
飯畢,王上提議大家散步一回。女賓們便都一齊散步,閑話一番。
恰好許多候國王子在場,王上便又炫耀起他新的的四匹馬來。“來來來,大家看看這馬。盤籍提議讓他給寡人拉車,可日行千裏,寡人舍不得,這種好馬隻配騎著征戰打獵,讓它幹粗活反而辱沒了它。”
四個禦人牽了馬來,李兀立在旁。男子們見了馬,便都圍上去。李舍並曠幽在王上旁邊伺候著。女子們對馬多半無興趣,楚姬帶頭走後,大家也都漸次散去。“曠幽,去,牽紫燕來!”王上說道。
紫燕被牽至王上跟前,申燈走在最前麵,小心翼翼伸出手,撫摸著馬的脖子。大家嘖嘖讚歎道“好馬好馬”。王上的虛榮心得到滿足,大度的說:“這一匹是寡人的坐騎,你們去騎那三匹馬,那三匹馬也非人間所有啊。”王子們一齊歡呼著奔向遠處的飛黃、超光和追風,爭相騎馬去奔馳。王上看著大家騎馬的背影說:“讓他們先跑一圈,我騎紫燕仍可以追上他們。”牽馬的禦人大聲叫道:“崇熙公主,您不來看看這好馬?”
我正欲轉身離去,忽聽得喊叫,忙轉過頭。見到曠幽正在王上身邊。因曠幽是額庸布在王上身邊的眼線,經常充當額庸給我傳話的人,看到他我心中十分堵。恰好有李舍在旁,我稍微放下心來。王上也招手道:“過來看看這馬,隻有英雄才配擁有這樣的馬!”但王上正在興頭上,也向我招手去看馬。我不好推辭。隻好來到王上跟前,敷衍著撫摸馬的鬃毛。
“不就是一匹馬麼,什麼好看的。”碩人嘟噥著,也拉著金霓來到跟前,漫不經心的摸著馬脖子。
那馬兒見到我們,鼻子開始用力的嗅著什麼,繼而搖晃腦袋,前蹄刨地。此時曠幽已扶住馬,王上已坐於馬上。我們趕快躲開。王上抓著馬韁繩,向馬發號施令,那馬卻不聽使喚,向後退去,繼而仰天嘶鳴。我慌忙後退,背過身去。聽得馬兒忽然又蹦又跳,長嘯一聲,將王上摔下來,自己不知狂奔到何處。四處像炸開鍋一樣,迅速圍過來一群侍者,將王上抬走。
王上年逾七十,一身老筋骨,哪裏經得起這樣折騰,傍晚時分,有消息說王上仍舊昏迷不醒,時而呻吟,時而囈語。我們躲在桐居,相互牽著手,心驚膽戰,害怕王上墜馬會和我們扯上關係。戰戰兢兢一夜未曾合眼。第二天一早聽說善於養馬的禦人說此馬在野外生長,四處奔跑慣了,初被帶進宮,野性實難馴狎。現在紫燕已被捉住,斬殺於馬廄,另外三匹馬也被捉住殺死。
“啊?六王子那樣珍愛這四匹馬,肯定十分傷心。”我仍心有餘悸,應聲說道。
“快別說了!崇熙公主,馬受驚時,我們都在場,沒怪罪我們就算是萬幸。六王子因知這幾匹馬野性未改,還送馬給王上,致使王上生死未卜,這是謀害父命的罪,現在六王子已經被關進監獄去了。”
“什麼?”我震驚萬分。天知道,王上墜馬時,六王子正在郊野獵鹿!
禦人們歎息著駿馬的死,擺擺手,畏首畏尾,儼然已經草木皆兵。不過是尋常的宴飲,偏偏這樣湊巧。無邊白雁妝成空中寒雲,無力翻飛後落下,落於青山之上,山中木葉凋零,衰草迷離,我半醉半醒,恍如墜入一場夢中,好像自己都被置於一種莫名力量的操控中,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