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的夏日,正午的太陽像一條眼鏡蛇噴射著它那無比灼熱的毒芯兒,蒸烤著整個大地,悶熱得沒有一絲風。
腳底的帆布鞋早已被汗水浸淫得黏黏糊糊,清晨剛剛穿上的白色T恤兒,那悶潮的淺黃色早已讓原來的潔白淡去了顏色,並混雜著體香的汗漬味若有若無地飄散在空氣當中,可古月曦根本沒有任何心思去顧暇這些。淡淡淺淺的柳葉眉,卻染上了抹不去的愁思,毒辣的太陽讓更加緊蹙的眉頭更加愁深,懷中那厚厚的一遝簡曆更加哀愁地訴說著主人那沮喪的心情。這已經是第十次招聘會了!隨著畢業潮的來臨,將近十天的努力都如同投入了浩瀚的大海,可古月曦那不懈的奮鬥卻如同那力量微薄的石子,連一丁點兒漣漪都沒有掀起。十天啊,沒有一家公司願意雇傭她。沉重的步伐再也邁不開,隨便找了個公交車站牌,便蔫蔫地坐了下來。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比那深秋裏被霜打落的茄子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上半身鬆鬆垮垮地窩欠在腰眼之中,雙手有氣無力地放在身子兩旁。從淩晨五點到現在的日如中天,絲毫水米未進,早已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但胸中卻如同有萬般沉重的石頭在那賭悶著,沒有丁點兒食欲。為什麼會是這樣?真的是畢業生如同那春天正應季的韭菜,一茬接著一茬,而且茬茬都比之前的青蔥鬱綠?還是自己真的已經老了,前浪不如後浪了?可自己今年才剛剛22歲啊,在同班裏,已是最小的年紀。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古月曦在心中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這悲觀的想法。可是現實的殘酷,讓隱藏在她內心深處的陰霾,久久揮之不去。連續四年的全年級的第一名,連續四年的最優秀的獎學金,連續四年那真真正正夯實的基礎和老師的器重,在這煩躁的畢業前夕,都成了無比脆弱的虛空。本來以前在校表現優異的本科生,有留校的機會,也因這繁華鼎盛的A市越來越無法承擔的外來人口重負取消,改為非博士生才允準留校任教。這是她救命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她人生的最後一絲希冀,卻也被現實的殘忍硬生生的剝奪去。A市電影學院的導演係,在她當初選在報考這一專業的時候,是多麼地搶手和熱門。正是因為看重它的就業性簡單容易,月曦才放棄了心愛的表演係,退而求其次而擇之,卻沒有想到,如今卻是這般光景。但骨子裏的那份倔強,不容許她有著絲毫的退縮和悔恨。畢竟,這四年的光景,她並沒有蹉跎。不僅導演係的知識她絲毫未落的汲取,連同表演係的課程,隻要她能爭取的,都去旁聽過。可是,在這人才濟濟的A市,單單有著優異的成績,和那些背景穩如泰山,資金雄厚優渥的畢業生相比,甚至是在這美女如雲的大都市,相貌清秀無比的她,普通的如同沙灘上那最平淡無奇的沙粒一般,可遭到任何人的忽視、輕蔑,甚至是嘲諷。真的要答應那些猥瑣人的惡心要求嗎?隻要一想到和那些肥頭大耳的人多說一句話,古月曦就想把前天吃的早餐都吐出來。誠然,讓她們這些初出茅廬的畢業生,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去做那些知名大導演的助理,比登天還難。
但是若要同意了那些的陪吃、陪喝、陪玩、陪睡等等無理的要求,那和她當初猶豫選擇表演係的顧慮又有何區別?!更何況,那些人到底有多少是和大導演真正相熟的?又有多少想要尋求捷徑的純真少女陷入他們那肮髒的淫爪之中,難以自拔,甚至是做著明天就成為大明星的白日癡夢!嘴角輕輕上揚,牽動起若有若無地一絲嘲弄,古月曦心中冷笑一聲,嘲弄起娛樂圈的藏汙納垢,和那早已經是將本來純真善良的人染得五顏六色、烏七八糟的,卻被人們習以為常的隱性規則。所以,當今天上午連同場記那樣的雜物工作,古月曦都絲毫沒有任何猶豫地投了一份簡曆。那應聘的工作人員見怪不怪的傲慢態度,讓有些無地自容的古月曦褪去了最後一層堅強、倔強和清高的偽裝。助學貸款的壓力,隨著畢業來臨,獎學金的消失,讓古月曦早已喘不過氣來。多個選擇,就多一條生存下去的活路。當然,離她那想要導出像阿凡達那樣享譽全世界的知名電影的夢想,就還有著希望。盡管多年後,曆經事事的她,在心底會小小的嘲弄一下當初的年少輕狂和好高騖遠。可,卻也正是這份沒有放棄的不懈堅持,讓她有著在影壇上的暫露頭角。“滋滋……”“噗噗……”公共汽車那響亮的刹車聲,打斷了古月曦那飄到天際的遐想。到學校的巴士已經來臨,隨著擁擠的人潮,古月曦沒費任何吹灰之力,就被擠上了車。透過車窗,望了望那刺眼的陽光,立即本能地閉上了眼睛。大腦一片虛無,卻讓她更加清醒無比。現實再殘酷無情,也不會把她打敗,這是從單親環境中長大的她,曆經多年的磨難和命運的多舛,總結下來的血與淚的經驗和教訓。汽車嗚嗚的發動聲音,將古月曦拉回來現實之中。重重呼出一口氣,使勁向上提了提那彎彎的如同楊柳葉般細細的眉毛,卷卷曲曲的睫毛,更添了整個人的精神。黎明前的黑暗,說不定光明馬上就要破曉而出。隻要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那個死胡同,在她古月曦的人生字典之中,就沒有放棄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