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憶守在渢夜闌窗前一夜,擰緊眉目神色陰鬱。
渢夜闌身懷宿疾,體質比不得常人。但無憶萬萬沒有想到,昨夜的狠心一刀竟然使他病情惡化到這般田地。
手腕的傷口已經做了處理,金瘡藥也是靈樞穀主袁少殤親手調製,按理說渢夜闌的傷口應該愈合。不曾想一夜過來,腕上的血口非但沒有愈合,反倒不時崩裂。
托著渢夜闌手上的手腕,無憶凝著他腕間的猙獰傷口,心如針紮刺痛。
“倩柔。”無憶冷聲叫喚。門外玄倩柔挑開簾幔直直走到床邊,細細打量了渢夜闌一眼,不禁顰眉。
“可有辦法替他止血?”無憶看向玄倩柔,卻見她微微搖頭,語帶憐惜,“傷口割得太深,偏他又是久病之身,止血本就不易。何況,我瞧著這傷口,不似普通利器所傷,可否將傷他的利器給我看看?”
無憶聞言,眸間暗芒微閃,從袖中掏出短刃遞給玄倩柔。玄倩柔目光落在匕刃的瞬間,不禁訝然失色。
“薄情匕!”
眼見玄倩柔神色緊張,無憶不由得擰了擰眉。
“這把匕首有什麼來曆?”
玄倩柔握著“薄情匕”長歎一聲道:“‘薄情匕’與‘傷心小箭’齊名,分別是冥域和玄機宮的聖物。但是傳聞,‘薄情匕’在百年前就已經失傳了,為何會出現在你手中,還傷了渢夜闌?”
“是許晟渢留下的。”
“許晟渢?”玄倩柔挑眉,“他昨夜來過?”
“嗯。”無憶點頭道:“先不談這些,替渢夜闌療傷要緊。”
玄倩柔聞言一愣,看了看無憶,又轉眸瞧了瞧渢夜闌,憂聲道:“不是我不想,而是無能為力。你可知這‘薄情匕’是由玄鐵寒冰所鑄,不但無堅不摧,更帶著寒冰之氣。它造成的傷口,因為刀刃的寒氣入侵無法愈合,最終導致被它刺傷的人,血盡而亡。”
無憶胸口猛然一陣窒息,半響才回過神道:“難道沒有解法?”
“我不知。”玄倩柔搖頭,忽又想起什麼道:“‘薄情匕’既是冥域之物,冥域尊主知道解法也說不定。”
“隻怕遠水救不了近火。渢雪澈遠在去往靈樞穀的途中,等他趕回來,隻怕渢夜闌已經……”無憶眸中神色晦澀暗沉,轉頭望著渢夜闌失血的唇色,心內悲苦。
驀地,無憶神色一亮,輕顫的羽睫也在瞬間靈動。
“倩柔,你先出去。”
“不行。”玄倩柔心思何等細膩,見無憶神情便知她欲何為,斷然冷聲拒絕。“‘麻生’是你的續命藥,若是給了渢夜闌,你當怎麼辦?”
見無憶不語,玄倩柔又道:“無憶,想想你的仇你的恨,想想九音宮上下的亡靈,想想,今日的無憶究竟為什麼而活著,為誰而活著!你若死了,還有誰替你九音宮滿門報仇雪恨,還有誰替你伸冤雪恥?”
無憶,忘卻前塵往事,一心隻為報仇而活著的無憶,是不需要感情,不需要親人的。當年,玄倩柔曾親眼看著無憶如何死裏逃生,如何拋卻上官翩翩的身份過往,如何在這些年裏建立弄樂閣,以殘破之身,堅持到現在。
難道,如今真的要為一個她不曾記得,不曾撫育的孩子,放棄唯一生存的機會嗎?
“倩柔,你不懂的。”無憶沉默,良久長歎合目,緩緩道:“大仇未報之前,我絕對不會讓自己輕易死去。仇,我要報。而他,我也要救。”
“無憶,你太貪心了。”玄倩柔氣急,搖晃著無憶的身子嚷道:“你看清楚,這個孩子與你沒有半點關係。縱然他是上官翩翩的兒子,卻不是你無憶的親子。你是無憶,不是上官翩翩,再也沒有上官翩翩了,你不能再活在上官翩翩的陰影裏,不能像她一樣悲慘的活,淒慘的死。想想七年前,她是懷著怎樣的絕望跳下萬丈深淵,想想那時有誰幫助她可憐她?想想她武功全廢奄奄一息時,誰曾憐惜她救助她?想想九音宮滅門的那一天,時至今日有誰為九音宮出過頭申過冤?想想今時今日,上官翩翩被整個江湖侮辱的罵名,淫賤、無恥、叛徒、凶手、棄婦!你做錯過什麼,天要這樣耍弄你,人要這般遺棄你?既然,世人棄你,你何憐世人!”
世人棄你,何憐世人!
世人棄你,何憐世人?
無憶慘然跌坐在地,無言。
我心我淒,苦無所依。
我心我恨,天無顧戀。
緩緩轉頭,凝著床頭渢夜闌慘白的麵容。無憶胸中氣血洶湧,“哇”的吐出一口殷紅的血。
“無憶。”玄倩柔大驚失色,上前正待查看,卻被無憶伸手阻攔。
“倩柔,你說的不錯。我這條命,不能隨隨便便就舍棄。渢夜闌是死是活,聽天由命,與我……沒有幹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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