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尾聲(2 / 2)

從飛機場趨車一個多小時,再次站到了茫茫無邊地呼倫貝爾大草原上時,我的心兒隨著那一聲深邃而寬廣的牧人的長調飛翔了起來,那一聲綿延起伏的古老的長調似乎唱出了所有草原的遼闊、自然的永恒,歲月地漫長,人生地短暫和蒙古人對命運的思考。

我縱身跳上馬背,隨著馬蹄和塵土地揚起,整個人立刻象飛了起來,風在我的耳邊呼呼而過,象是對我訴說著草原的相思。及目望去,前方的草場鬱鬱蔥蔥,那無邊的綠色使我的心兒漸漸地遼闊了起來。藍天、白雲、青草、碧水、羊群……在一刹那兒間都撞進了我地懷裏。

草原的天太美了,太純了,藍白相擁,沒有一絲雜色,藍得是那麼清澈,白得是那麼無暇……

我躺在柔軟的草地上,張開四肢,那種貼近大地的感覺。讓我忽然一身輕鬆,我貪婪地吸吮著青草的味道,那飽滿的綠色,象是要把我灌醉,我整個人都在草原的懷抱中瞬間溶化了……

躺在草地上,望著博大的天空,我忽然覺得人在整個宇宙中是多麼地渺小,而自己以前認為無比重大的所有不能釋懷的愁怨、不堪忍受的重負、和不願舍棄的一切身外之物。在茫茫宇宙麵前突然變得微不足道了。

站在現在與過去揮手告別的路口,以前所有經曆過的悲悲喜喜、起起落落、得到與失去,憤怒與傷痛,突然在這一瞬間都變得親切起來,不管當時我經曆時是何等的激動和痛徹心扉。經過了時間地“漂洗”之後,現在一切都淡然於心了,隻剩下一段段不能忘懷的故事情節,這些情節無所謂好與不好。平淡或是感動,都是我的經曆和曾有過的生活,它將化作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切都將過去——

悲傷會過去,快樂會過去,今天會過去,明天會過去,一切都會過去……

一個人地一生在整個宇宙的億萬光年的運行中可能隻是彈指一揮間,我們不得不承認。以我們個人的微小,無法掌控自己之外地很多東西。我們不能阻止時間的流逝、不能阻止自然的變遷、不能阻止生命的老去,不能阻止愛情的褪色;我們無法拒絕災難的來臨就象無法拒絕幸福一樣,我們無法挽留已經改變的東西就象無法不張開雙臂去迎接明天一樣,我們無法預知是否有前生後世所以就要努力過好今生一樣;我們無法把握和無法改變的東西很多,需要“接受”和“承受”地事情也很多,但是,我們卻可以把握我們自己。無論麵對什麼。都做出快樂而無悔的選擇。

歲月的美,在於它的必然流逝,無論是春花、秋月。夏日或冬雪。雖然時光不再,時光已不再,我們卻可以從流走的歲月中學會那麼多。

五年的歸家路是漫長的,但相聚仍是短暫的,在看望了父母親人之後,明天我又要再度遠行了。

在臨行地前夜,我和父親做了一次有生以來地第一次長談,頭發已經白了的父親讓我感到從沒有過地親近和熟悉,我象小孩子一樣把頭靠在他的膝蓋上,讓他那長了硬硬繭子的一雙老人的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那撫摸讓我整整渴望了28年,在我臨行前,父親還送給了我一本書,我在他蒼老和慈愛的聲音中濕潤了雙眼:

“一位老酋長,對部落裏的年輕人講:你們去遠方闖蕩人生,我送給你們六個字,前麵三個字現在就給你們,後三個字等你們厲練世界建功立業以後,再來取。這位老酋長發給每人一張字條,上麵寫著三個字:不要怕!隻要‘不要怕’,任何磨難都將能闖過去。等到這些年輕人多年後兩鬢染霜,回歸故裏,再去向老酋長要另外三個字,老酋長又分別發給他們一張字條,上麵寫著三個字:不要悔!”

父親看著我說:“記著,人的前半生‘一定不要怕’,後半生‘一定不要悔’……”

在父親的注視中,我又要上路了,這一次我會“漂”得更遠,但今後的旅程即使再漫長、再艱辛,我想我也不會感到孤獨了,因為我已把“我的草原”裝進了心中——那是“愛和希望”的草原!那是“博大與力量”的草原!那時“與天地精神同來共往”的永恒的草原!有她相伴,縱是一路千溝萬壑,雨雪風霜,我的腳下也會健步如飛、一路歡歌。

遠處,一個牧羊人正騎在馬背上,用蒙古人特有的粗獷、赫亮、渾厚的嗓音唱著《呼倫貝爾美》:

巍巍興安嶺,滾滾呼倫水,千裏草原鋪翡翠,天鵝飛來不想回,啊哈啊嗬咿,呼倫貝爾美,呼倫貝爾美,呼倫貝爾美……

歌聲越來越近,一隻隻小羊“咩咩”地向我跑來,我張開了雙臂向前迎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