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光輝
工作調動的事情辦了近一年,要走的風聲早已刮遍了單位的所有角落,現在同事們都懶得問我什麼時候走了。我發現自己走進了一個尷尬的境地,成了一個邊緣人,單位裏已經把我當作了外人,而我還站在新單位的大門之外,因此被人拋棄的感覺日益劇增,難免有點兒棄婦般的哀怨了。明媚的春光沒有能夠讓我的心情明亮起來,陰雨天氣就更有理由讓我的心情黯然發黴了。
走進家門,屋子裏充滿灰色淒涼的暗影,我有種將要窒息的感覺。抬起手想開燈時,凡兒從沙發上衝過來抱住我的腿大叫:“不許開燈!”
我疑惑不解地問:“為什麼?”
凡兒神秘兮兮地說:“媽媽說這是秘密。看我的。”然後蹦跳著跑到餐桌前,笨拙地用火機點燃了三支潔白的蠟燭。桌子上已經擺滿豐盛的菜肴。我開始急速地在大腦裏搜索,今天是什麼日子,從家人有關的特殊日子裏一一篩選,又一一否定,最終還是不得要領。
妻端著一盆湯從廚房裏出來,和顏悅色地說:“回來了?吃飯吧。”
難得他們有這樣的好興致,盡管我一點胃口也沒有,但不忍心破壞妻兒的好心情,磨磨蹭蹭地坐到餐桌前。妻給我盛了一碗湯:“嚐嚐我的創造發明,看看味道行不行?”
我喝了一小口,感覺到一種很怪異的味道,咽下去感覺到舌根苦,舌尖甜,酸和辣的味道使我的嘴裏直冒口水。便點了點頭,以示認可。
妻說:“這是酸甜苦辣湯,特意為你做的。你心情不好,我和凡兒都為你著急,但是我們幫不上什麼忙,能夠做的隻有和你一起喝這碗酸甜苦辣湯。”
在溫馨的燭光裏,幾口酸甜苦辣湯下肚,我的胃口忽然大開,好長時間沒有像今天一樣狼吞虎咽地吃東西了。我們一家三口,風卷殘雲般地把一桌子菜消滅得幹幹淨淨,就連從來不吃苦瓜的凡兒,也把他碗裏的苦瓜悉數殲滅。我們都沒有說多少話,但是能夠把一頓飯吃得如此慷慨酣暢,已經到了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境地。
窗外的雨聲依然濕漉陰冷,但心裏充滿了明亮的燭光,雨聲隻能把溫暖襯托得更加溫暖。
凡兒睡熟的時候,蠟燭已熄滅了,黑暗裏我和妻依偎在一起,像一座泊在夜的海洋裏的孤島。我們誰也沒有說話,寂靜中能夠感覺到彼此的體溫相互滲透,能夠聽見兩種脈搏相映成趣鼓樂和弦。
我感謝妻,她用她獨特的方式把我從消沉中喚醒。
酸甜苦辣每一種味道給我們留下幸福抑或痛苦的體驗,但是綜合在一起就是真實的生活。聽一個飽經風霜的老人說過,年老的時候,回過頭再看看走過的滲透著酸甜苦辣的日子,才會發現那是一種最美妙的滋味,所有的味道缺一不可。我感謝妻,因為她使我不必等到老了的時候才能夠體會到其中的奧妙和真諦。我應該請教妻製作酸甜苦辣湯的方法,讓我也學會如何把各種滋味排列組合在一起,成為愉悅精神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