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困(1 / 2)

柳陶然站在琳琅滿目的蛋糕櫃台前踟躕著,拿不定主意該買澆滿覆盆子果醬的鮮奶油蛋糕,還是最簡單的黃油大理石。

服務生熱情地奉上試吃小份,她貪心地每樣嚐了點,很享受地微微眯起眼咂嘴,那是來自於甜食的幸福感。

“麻煩你給我一個八寸的覆盆子鮮奶蛋糕,其他的兩種再每樣來一個小份,謝謝。”

其實她更喜歡另外那兩款簡單的蛋糕,有果仁濃香或者黃油醇厚的層次感,對她來說真的足夠了。

上周春運正式開始,她在江臨市的機場火車站和各大客運站之前跑春運專題,為了鮮活的資料和數據,起早貪黑地采訪拍照,隻差跟回鄉大軍一道通宵達旦地守在那兒了。回家還得寫稿、潤色,連著兩晚沒怎麼合眼睡個好覺,五感遲鈍,吃了些什麼、是什麼滋味完全沒留下印象,直到過稿之後昏天黑地的睡了一覺起來,才覺得好像又重生為人,胃口跟著覺醒,越簡單的食物越容易滿足。

知女莫若母,媽媽知道她身為記者工作太忙,連過生日也沒打電話給她,隻發短信說在柳宅慶祝過了,十分難忘開心。

其實未必真的慶祝過。她媽媽一輩子謹小慎微,追求低調,自己的事從不大操大辦,尤其是帶著她嫁進了柳家的門,大概始終覺得改嫁是不值得張揚的,又拖著個世俗口中所說的“拖油瓶”,為了維持一個家族表麵上的一團和氣,更是放低姿態到塵埃裏,完全不是那種指高氣昂的闊太太。

所謂慶祝生日,多半就是在家裏餐桌上多加了幾個菜,吃了一頓略為豐盛的晚餐罷了。

而近幾年陶然工作很忙,一再錯過媽媽的生日,隻能事後再一起補過。她尊重媽媽的低調行事,但也不想看她委屈自己,所以補過生日多數時候就母女兩個人,除了生日禮物,蛋糕也是一定要有的,許了願望之後,再一鼓作氣吹蠟燭。

“媽媽老了,我們陶子又長大一歲。”明明是過生日,快樂卻好像全部來自於這個作女兒的。

媽媽比她更愛吃甜食,有鮮亮的果醬點綴著,蛋糕看起來帶了幾分隆重和熱鬧,作生日蛋糕最好不過,她應該會很喜歡。

柳陶然吮掉指頭上混了百利甜酒的鮮奶油,興衝衝地拿出錢包付賬。

為媽媽花錢,比為自己花錢更快樂。

服務生笑容可掬地將包裝精美的蛋糕遞給她,忽的變了臉色,揚高聲調喊,“喂,你們幹什麼呀?還有客人在呢!”

柳陶然回頭看向門口,竟然有人把蛋糕店的兩扇玻璃門關起來,從外麵落了鎖。

她一凜,趕忙跑到門邊朝外喊,“快開門,有話好好說啊!我隻是來買東西的顧客,快放我出去!”

門外的人不予理睬,一臉淡漠,衣著卻過於樸素,眼角眉梢和一雙大手淨是體力勞動者特有的滄桑和霜塵。

這樣的人站了七八個,除了無奈還有憤憤不平的情緒。柳陶然出於職業敏感,回到櫃台前問服務生,“他們是什麼人?是農民工嗎?”

“嗯,是啊,來要工錢的,這已經第三天了,說是今天拿不到錢就不走。”

果然不出所料,這蛋糕店剛開張不久,口味和服務都極好,店內外嶄新的裝潢也高端別致,現在看來必定是裝修款還沒有付給工人們。

農民工辛苦一整年,到年底拿不到工錢回家過年,自然要上門討薪的,等不到有話事權的人出麵,隻能出此下策把店給鎖了。

店裏的服務生也不過是拿份工資為人打工而已,隻是趕巧把她這個客人也一道給鎖在裏麵了,而且中午生意冷清,就她一個客人。

其他人遇到這樣的情況可能單純覺得倒黴,可柳陶然是跑社會法治新聞的記者,年底這個時候親曆農民工討薪的事件,正好踩到了她的職業興奮點。

她放下蛋糕,拿出手機給報社編輯打電話,把自己的境況說給對方聽,“……嗯,我被困在蛋糕店裏,討薪的人在門口圍了一圈。這題材的稿子現在要嗎?我能寫好。”

編輯比她還激動,“要,當然要!這種親身經曆很難得,陶子你給我好好寫,別忘了呼喚正能量,現在就要正能量!”

陶然還沒掛電話,餘光就瞥見了門外深色的製服剪影。

店裏被困的店員報了警,轄區派出所值班的警官來的很快。

陶然趕緊從包裏拿出隨身帶的相機,2.8的定焦光圈,還能當作錄音筆來用。快門剛按了兩張,正在問話的警官就機敏地回頭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