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當鋪情仇(2 / 3)

幾個月之後的一個夜晚,月亮趁著天黑爬上了樹梢,皓白的月光靜謐的鋪灑在大街小巷中,月光穿過側房的窗戶,映在房間裏。隱約可以看到房間的陳設。房間南麵靠牆擺著兩個緊挨著略顯老式陳舊的櫥櫃。櫥櫃前擺著一個小方桌,方桌上淩亂的擺放這一些還沒有收拾的碗筷,方桌兩側各擺放這兩個方凳。房間北麵靠牆擺著兩張木床,木床上鋪著陳舊的被褥。一張靠牆的床頭櫃將兩張床隔開,床頭櫃上放著一隻煤油燈。淺藍的燈座穩穩的拖著圓滾滾的燈肚子,燈肚子裏盛了一半的煤油。棉布燈芯像一條小蛇盤在燈肚子裏,燈頭上淺淺的露出一丁點燈芯,燈芯閃著微弱的光,燈頭上方八個黑爪卡著玻璃燈罩。燈頭這邊,是一個圓的旋鈕,可以調節燈芯的露出的燈頭的長短,從而控製火苗的大小。

國峰雙手叉在腦後,躺在左側靠窗戶的床上,不斷的問自己:“我做錯了嗎?”

白天的一幕幕在國峰的腦海裏一遍一遍的浮現。衙門裏的張師爺在當鋪裏相中了一尊翡翠玉觀音,有意請回家祭拜,便問到國峰翡翠玉觀音的價格,國峰就照實說了。

這時,旁邊的薛鍾趕忙打斷國峰,陪著笑臉,說了一堆好話,最後張師爺以不到三成的價格請回去這尊翡翠玉觀音。當賈掌櫃知道這事後,不僅表揚了薛鍾機靈果斷,還埋怨國峰不知道分寸。躺在床上的國峰隻覺得心中有一絲委屈。

就在這時,咣的一聲,提著微醉的身子的薛鍾隻一腳,門便開了。

國峰翻身,右手旋轉煤油燈的旋鈕,火苗膨脹著變胖大起來了,屋子裏立刻光亮起來,對著薛鍾說道:“回來了。”

“嗯,累死我了”薛鍾合衣往床上一躺,呼呼的喘著粗氣。稍許時候,薛鍾喘勻了氣,翻身興奮的對著國峰說道:“溢香苑的小妮子真水靈,你沒有見張太師那雙眼睛,眼珠子都要蹦出來了。”

“那種地方,髒得很。”國峰很平靜的接著說道:“以後還是少去好。”

“搭上張師爺這根高枝,還是這地方好。”

國峰苦笑著,沒有答話。

看到國峰沒有答話,薛鍾便起身拽開櫃門,脫去長袍和短褂,甩手往櫥櫃裏一丟,長袍的半截袖子耷拉著垂落露在櫃子外麵。轉身便躺在床上了。拉了被子,蓋住身子,雙手摩挲著被麵。突然,薛鍾蹭得做起來,冒出一句話來:“這張老頭真會享福,這會正在小妮子的被窩裏熱乎了。”轉過臉,對著國峰說道,“你要當了師爺,也有小妮子給你暖被窩。”

“我可不去那地方。”

“吆吆吆,說你胖,還拽上了,到時候,你就躲在被窩裏不起床了。”薛鍾半眯著眼睛,微微揚起頭,沉醉在想象之中:“那纖細的小手,粉嫩的臉蛋,走起路來,一搖一擺的大屁股……”。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轉眼間,到了宣統二年,二十二歲的國峰已經在當鋪做了六年賬房先生。都說師爺一張嘴,賬房一支筆。六年來,國峰手中的這支筆記下了當鋪裏的點點滴滴。在這六年的青蔥歲月裏,國峰的生活好似一湖波瀾不驚的死水:整天與賬目和古董打交道,在閑暇時候,國峰也翻看許多算術書籍,也掌握了賬本裏的玄機。反觀薛鍾,情況卻大不相同,遊走於各色人群中,圓滑的處事風格讓他的生活多姿多彩。

這天,天色將晚,沉悶的空氣像是凝固了,沒有一絲風。國峰站在當鋪門口往外張望,焦急的神情躍然臉上,街道上商家店鋪已經歇業,偶爾一兩家也在收拾整理,準備關門。些許時候,老天猶如一塊黑幕鋪在整個大街上,此時,坐在櫃台後國峰燃起了一盞煤油燈,右手翻閱著一冊賬本,左手撥動算珠。忽然,門外刮起一陣風,國峰打了冷戰,燈罩內的火苗微微的顫抖了一下,國峰的影子印在後牆扭動身體擺出恐怖的姿勢。國峰起身,走到門口,一手扶著門框仰起臉,天空漆黑一片,看樣子晚上會有暴雨來襲。不遠處傳來了呼呼如鬼哭狼嚎一般的風聲,櫃台上的煤油燈的燈光穿過開著大門,在街道上形成昏暗落的長長的一片。國峰拉長了的影子印在地上,像是一隻鬼魅,隨著燈光的顫抖,時刻準備撲向夜行的路人。燈光的一角,幾片散落樹葉在風中瑟瑟發抖。國峰雙臂緊緊的抱著前胸,腦袋縮到了聳起的肩膀之間,不自覺的微微弓了後背。嘴唇反壓住牙齒,腮幫微微有些鼓起,雙眉緊緊的鎖住。片刻之後,隻見國峰微微的揚起了頭,深吸一口氣,緩緩的吐出,抬起環抱的手臂,伸出大拇指和中指壓了壓眼角兩邊的鼻梁。

“不會來了”國峰一邊關門,一邊自言自語。

國峰回到側房,睡得迷迷糊糊。突然,門被推開,進來兩個大漢,國峰隱隱約約感覺有人進來了。迷迷糊糊中被人揪起來,五花大綁,扔到櫃台前。一起被綁來的,還有薛鍾。這時,裏屋的八仙桌橫著擺在屋子當中,一把馬刀橫著砍在八仙桌的右側木頭裏,刀口上,一絲血跡順著刀刃往下滲,滴落在地麵的鮮血與泥土摻雜一起,像是是攤在地上的一圈手掌大小的暗紫色的爛泥。從外圈到內圈,顏色由鮮紅慢慢成紫紅,中間明顯變成了醬黑色。桌子中間有一灘血,血中間赫然一隻翻著血泡泡的小指頭。賈掌櫃坐在麵對著桌子,坐在地上,左手手背上青筋暴起,按著右手手背,四隻指頭從右手的小指部位合過去。雙手頂著肚子,帶動著胳膊不停的抽搐。鮮血從指縫處往外滲,染紅了胸前長襟。虛汗布滿了額頭和臉頰,雙眼瞪得跟燈籠似的。由於無法忍受巨大的痛苦,牙齒把嘴唇咬破了,嘴邊流出一絲血跡。賈老板一張嘴,露出了血紅的牙齒,強裝平靜的說道“馬兄,你斷了我一根指頭,咱倆兩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