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今兒袁嬸子沒有同行,來的隻是並不大懂得這些個風俗常識的兩個年輕職員的話,不得就被這戶人家這樣騙過去了。
畢竟這家的院子裏還掛著濕漉漉的尿布在,家裏頭諸人的言行也並無破綻,尤其在那之後立馬露出獠牙撒潑打滾的老婆子更是裝的一臉溫良相,看著就是敦厚老實的老好人一個。
聽她兒媳婦帶著孫女回去娘家了,那年輕職員雖多問了兩句話,可到底環顧四周之後,已是相信了。
可這樣蹩腳的謊話兒,卻再是騙不過袁嬸子的。
這世上哪裏出了門子的姑奶奶回年紀坐月子的道理,就算婆家人死絕了,也沒有這樣的規矩的。
何況那幾塊濕漉漉的尿布,真是破綻百出的。
這是斷手還是怎的,連幾塊尿布都擰不幹。
袁嬸子當即就意識到事情或許不大對頭,趕忙尋了個由頭把年輕職員遣了回去帶人過來,隨後連詐帶查的,半工夫就把這事兒一五一十地捋得清清楚楚。
那老婆子的一臉溫良相自然再裝不下去了,翻臉跟翻書似的,瞬間就變了一張臉,開始胡攪蠻纏撒潑打滾。
還把綢緞鋪同巾帽店的東家搬出來恐嚇聞訊趕來的秦連熊,不敢去拉扯過來勾人的兵役,隻能尋死覓活地拿腦袋往秦連熊身上撞。最後實在沒有法子了,隻能一路咒罵地地過來保嬰堂鬧事兒。
秦連熊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咬著牙才沒有直接殺到巾帽店去,隻是托了相熟的幫閑去打聽消息。
66續續有完全能夠拚湊的起來的消息傳過來,那一對真是狼狽為奸的手帕交的私己話,二十兩銀子美其名曰為辛苦錢的賣身錢,口頭約定的一筆百年之後留個養女的私房錢,許諾給女娃娃父親落實的差事……秦連熊這才敢斷言那兩個臭娘們抱養一個接受他們保嬰堂扶助的女娃娃,其實就是為了“報仇雪恨”。
而至於願意同那兩家人坐下來好好商量這樁事兒,卻並不是完全如秦老爹所的那般把脾氣壓了回去而已,而是實在是擔心那兩個無知的蠢物會傷害女娃娃。
所以,他忍了。
……
可事情的進展卻完全不似秦連熊想象的那般順利。
當不到夜,還在施工當中的保嬰堂門前生的這樁扶助糾紛就已是差了翅膀似的,傳的沸反盈,鬧得整個崇塘都人盡皆知了。
卻是甚的都有的,已是炸開了鍋了。
到了第二,一大清早,早早過老保嬰堂坐鎮的秦連熊還未等來李巡檢同錢運仁的消息,那個老婆子剛剛又過來門前哭搶地的鬧事兒的時候,就有同樣受過保嬰堂扶助的人家好不容易等到亮,當家的特地過來找到秦連熊。
頗有些戰戰兢兢地告訴秦連熊,綢緞鋪的東家太太之前也曾派了人帶了大包包的禮品上門,同他許下種種的重利,一心想要抱養他們家出生不久,如今剛剛滿月,當時不過十來的女兒。
不過被他拒絕了。
秦連熊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就是一愣。
那個拒絕了抱養提議的父親就更是心驚膽戰了,他已是後悔了一整宿,當初沒早將這樁事兒告訴保嬰堂知道了。
若是保嬰堂能防微杜漸,自然不會生這樣難堪的事體。
就喃喃地同秦連熊解釋道:“我沒想將孩子送人,就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秦連熊仍舊有些愣怔,卻是直截了當地問道這位父親:“你為甚的不想把孩子送人?”
這麼一句意義不明的話自是問得他唬了一大跳的。
可還是告訴秦連熊道:“到底是親生骨肉,咱家既是得到了堂裏的扶助能養活孩子了,如何舍得把身上掉下來的肉拿去送人的。何況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草窩不是……”
秦連熊聽完這話,才徹底回過神來,心裏頭這憋了將近一一夜的這口戾氣,倏地就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