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抱月沉吟了一下:“真正的龍符月已在數年前溺水死去,而她的身子是閻王老子禦批送給你的。你在那個身體裏畢竟生活了好幾年,佛陀蓮花也是由那個身子觸動,並得以升華,所以那個身子已經算是你真正的身子。所以,那個身子才算是你真正的本尊……”
龍符月被他‘這個身子’‘那個身子’幾乎給繞暈了,但也聽明白了一點。也就是說龍王妃現在才是入侵者,自己現在借用的身子見了本尊就要完蛋了!
怪不得這個身子用起來總感覺有些不適,那那次借屍還魂卻沒感覺有絲毫異樣,原來……原來那才是自己的本尊!
她苦下一張小臉:“那我現在該怎麼辦?這屍斑……這屍斑不會擴大罷?”
嗚嗚嗚,她要被‘屍斑’兩個字給惡心到了!
抬起左手拚命揉搓,隻盼望這是花抱月看走眼了。自己是在哪裏蹭的顏色,擦擦就掉了……
“別白費力氣了!擦不掉的!”花抱月的聲音涼涼地響起。
龍符月撲通一聲坐倒在地:“那怎麼辦?”她把手藏在背後,不敢再看了。
花抱月歎了口氣:“你且坐好,我給你抑製屍毒。”
龍符月不敢再說別的。忙盤膝坐好。
花抱月掌心冒出一道柔和白光,將她整個人籠罩在裏麵。
龍符月隻覺一股暖流自頭頂緩緩貫入,在四肢百骸內流轉,右手掌的冰冷感覺漸漸消失……
過了約摸一盞茶的功夫,花抱月終於收手道:“好了,你可以起來了。”
龍符月一躍而起,忙忙查看右手,這一看之下,又呆住了!
右手上那銅錢大的屍斑並沒有消失,隻是由原先的紫紅變成了淡紅色。而且有增多的趨勢。原先隻是三四個,現在卻是密密麻麻地布滿了整個手背,一直延伸到袖子裏。
她心中一沉,一咬牙,將袖子挽起,果然看到手臂上也全是那種淡紅的斑點……
她眼前一黑,瞪著花抱月:“臭狐狸,你耍我是不?怎麼這……這東西不見減少,反而增多了?”
花抱月似早已預料到她的反應,哼了一聲:“不知好歹的臭丫頭,老子是將你的屍毒散開了,要不然你這個身子一天之內就會腐爛掉。現在卻能保你三天不腐。”
龍符月小臉登時黑了:“三天不腐?你是說我還是難逃一死?那一天和三天又有什麼區別?”
花抱月悠然道:“當然有區別,一天的時間我到哪裏給你再找個宿主去?三天嘛,還有個轉圜的餘地。”
“可是……可是我這個樣子怎麼見人嘛?對了,我臉上有沒有?”
花抱月默默地看著她,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拍了拍她的腦袋:“丫頭,現在你雖然難看了點,但好在就汙染我一個人的眼睛,我勉為其難當看不見了就是了。”
啊?龍符月淚了!
就這麼短的時間,自己已經變成什麼醜陋的怪物了嗎?‘
老天,你怎麼可以這樣?
忽聽“砰”地一聲響,屋門被人猛地推開,鳳千羽旋風般闖了進來。
龍符月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捂住臉,躲到花抱月身後。
老天,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個怪樣子!
卻見鳳千羽目光快速地在屋子裏逡巡了一圈,卻生像是沒看到他們倆個。
焦灼,恐懼,失落,怒氣……種種情緒寫滿他的雙眸:“龍符月,你給我出來!出來!”
龍符月嚇了一跳:“他是在找他的龍王妃?不對,不對!他好像一直稱呼她為‘王妃’的。那麼,他認出了自己?”
她心中又酸又澀,又喜又驚,乖乖自花抱月身後轉出來。
偶一抬頭,卻見鳳千羽的眼睛根本就不是看著自己所在的方向。他在屋子裏迅速轉了一圈,有好幾次都是和龍符月擦身而過,他東翻西找,幾乎連桌子上的瓶瓶罐罐都翻過了,卻什麼也沒找到。
他臉色蒼白,頹然掉轉身子,一步一步又走了出去。
他看不到自己!
龍符月幾乎傻在那裏,自己明明在這個屋子裏,他怎麼會看不到?難道我已經是鬼魂了?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嗚嗚,好疼!
這麼說,自己不是在夢境裏,也不是鬼魂。那麼眼前是怎麼一回事?
不由看了一眼花抱月,花抱月卻好整以暇,擺了擺手:“你不用緊張,現在我們和他處於不同的空間,他看不到我們的。”
不同的空間?什麼意思?
花抱月自然看到了她眼中的疑惑,解釋道:“這個空間和原本那個空間是平行的,是我用術法凝結出來的。也就是說,我們還是在王府之中,但王府中所有的人都看不到我們,我們卻可以看到他們……嗯,我說的你聽明白了沒有?”
龍符月一臉黑線,說實話,她聽的有些暈頭漲腦,睜大一雙眼睛:“那我可不可以隨便走動?”
花抱月點點頭:“當然。”
“很好!”龍符月點點頭,一轉身便衝了出去。
剛剛衝出了房門,她忽然停住腳步,愣愣地看著站在竹橋上的那個人。
鳳千羽站在那裏,一身的白衣在夜風中激蕩,他的雙手緊握住竹橋的護欄,握的指節都泛白了。
龍符月,你好狠!一次一次和我玩這失蹤遊戲,我又做錯了什麼?你要如此懲罰我?
既然不愛我,為什麼又要回來?剛給我一絲希望卻又殘忍地轉身,你把我的真心置於何地?你的心中可有我的半分位置?
他的身軀微微顫抖,望著橋下的流水。一雙眸子裏種種情緒瞬息千變,到最後卻又彌漫著絕望和死寂……
也不知為什麼,看到這樣的他,龍符月心中一陣陣抽痛,恨不得將他抱住安慰一下。
情不自禁走上前去,慢慢伸出了手,就想扳他的肩膀。
明明很近的距離,但伸出去卻像隔開千裏萬裏。她的雙手像是自他身體上穿過,卻隻餘滿手的虛空。
她嘴角不由露出一絲苦笑,他和她就像兩條平行線,相望卻不能再有交集……
鳳千羽站在橋上發了一會呆,忽然冷冷一笑,走下橋來,袍袖向後一揮,一陣狂風自他袖底發出,隻聽‘轟’地一聲巨響,整個竹橋瞬間化為碎片,不見了!橋的殘骸碎片跌落水中,打了幾個旋,流走了……
鳳千羽像是甩脫了所有的羈絆,頭也不回地去了。
龍符月呆了一呆,不明白他又發的什麼脾氣。怔了一會,到底不放心,忙又追了出去。
鳳千羽的腳程極快,就這麼耽擱了一會,外麵便沒有了他的影子。
這麼晚了,他能去哪裏?
恍惚記起甜兒說龍王妃是住在荷香園。他夫妻應該是住在一起的,那麼他是回荷香園了?
龍符月咬了咬嘴唇,她要不要也去看看?
可是萬一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怎麼辦?
一想到他們可能滾床單的畫麵,龍符月心裏的妒火便像野草一樣瘋長起來。
嗚嗚嗚嗚,光想象就讓她有殺人的衝動了,如果真實看到,她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
她站在那裏愣了半晌,泱泱回到屋裏。花抱月卻不見了。
桌上僅有一張紙條:“小丫頭,我去辦點事情,等我回來。
暈!這個時候他去辦什麼事情?嗚嗚嗚,她還有三天的命了,不會等她爛掉他才回來吧?
在這個空間裏,她就是爛成一把骨頭也不會有人發現的!
龍符月無限怨念,這樣也好,省得嚇到別人了。不知道自己再次死去變鬼以後,那閻王老子還肯不肯收自己?
唉,幸好她還沒來得及和大羽毛相認,不然隻怕他會更傷心了……
她心裏一麵亂七八糟地想著,一麵信步走了出來。
此時已是深夜,天上一輪明月愈加閃亮,滿天的星星若有若現,周圍一片靜寂,彷佛連大地也已經睡去。
她信步亂走,反正她是身處另一個空間之中,即便是碰到巡邏的士兵,他們也看不到自己。所以她也不掩藏身形,不知不覺便來到荷香園門前。
荷香園門前站著幾名守夜的侍衛,長夜漫漫,他們又不能休息,便站在那裏嘮嗑。
龍符月正感無聊,便站在那裏聽他們說話。
一開始他們所聊的無非就是一些家長裏短,誰誰又娶了幾房小妾,誰誰又升了官職……後來便又說到哪家妓院的女子最美麗,床上功夫最好……
龍符月聽他們越聊越出格,頗覺無聊,轉身正要離開。忽聽其中一人說道:“你說王爺到底是怎麼想的?自成了婚,我還沒見過王爺來荷香園一次呢。”
“是啊,是啊,放著這麼一個美人兒獨守空房,唉,真是暴殄天物啊。”另一個人不無遺憾。
“莫非咱們王爺並不喜歡她?可為什麼要用最盛大的婚禮娶她呢?”
“唉,王爺的想法誰又知道呢?不過王爺這兩年也沒有其他女人啊。每天都是在碧雲軒獨寢的。”
“我也聽說是這樣,莫非我們王爺那方麵忽然不行了……”有一個比較心直口快,幹脆問出了久憋在心裏的疑問。
他這一句話剛剛出口,肩頭便被同伴捶了一拳:“噓,臭小子,胡說什麼呢?不要命了?!你這句話如被王爺聽到,說不定連舌頭也割了你的!”
那人嚇的一縮脖子,不敢再說話了。
龍符月卻聽的完全怔住了。
一顆心噗噗的幾乎要跳出喉嚨。
原來他並沒有和龍王妃住在一起,這麼說,他早已看出那龍王妃不是自己了?
怪不得看他倆個的關係看上去那麼怪異。
似乎相敬如賓卻又冷漠疏離。
可是他又為什麼要娶她呢?
嗯,他對她肚子裏的孩子異常緊張,莫非是因為孩子?
那個孩子到底是誰的?難道是
忽然想起吵架前的那一夜,心中驀然一震,似被人在腦袋上敲了一棒。
那個孩子,那個孩子莫非是我的……
她被自己這突然的念頭給嚇住了!心中噗噗亂跳。
不會這麼巧吧?!那一夜我就中獎了?
她現在有一肚子疑問,一陣心酸一陣恍惚,不知不覺便向著碧雲軒方向走去。
待她摸到碧雲軒時,卻聽到一陣絲樂之聲。
她愣了一愣,情不自禁走了進去。
碧雲軒規模也很不小,和荷香園不相上下。
穿過隱在樹木中的小路,花叢樹木中隱著精巧的樓台軒謝,小橋流水貫穿其中。
盡頭是三間小小的抱廈,青磚碧瓦,玲瓏精致。
鳳千羽就坐在一個小亭之中,憑欄而靠。瑩白如玉的手中轉著一個碧玉酒杯。
麵前的案幾上翻倒著幾個酒壺。
他的兩旁各有一名少女,遍體綾羅,一個添酒,一個布菜。
有幾個美豔少女在翩翩起舞,都赤裸著雙足,足踝上各綁著一個金鈴,隨著裙帶翩飛,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像勾魂使者的梵咒一般撩人魂魄。叫人止不住心神蕩漾。
尤其正中那個領舞的,隻在胸部裹著透明的紫紗,潔白的手臂和小肚子都露在外麵,肚臍周圍粘了些許小亮片。身下色長裙掛滿了細碎的裝飾和閃光物。
龍符月隻覺這女子的裝扮極為眼熟,想了一霎,忽然想起,這不是自己在不夜宮跳舞時的裝扮嗎?
倒沒想到居然會被這女子學了來!
鳳千羽似已醉眼迷離,半眯著眼睛看著正中領舞的女子,忽然放下手中酒杯,對著那領舞女子彎了彎唇角,一抹未蕩漾開的笑容似乎半綻放花般最勾魂攝魄。那女子滿目驚豔,腳下一軟,似欲軟倒。
鳳千羽體貼的伸出手扶了她一下,那女子立刻受寵若驚的徹底癱軟在了他的臂彎裏。
半晌後,似乎見鳳千羽未有推拒,便索性偎入他的懷中。
這女子對鳳千羽仰慕已久,隻是鳳千羽這兩三年忽然改了性子,從不讓女子近前,她空有愛慕之心,卻難以靠近。這時沒想到王爺居然會忽然對她憐香惜玉,心中激動異常。
一雙欺霜賽雪的藕臂亦攀上了鳳千羽的後頸。
臉頰在他胸前,風情萬種的蹭了蹭,“王爺,不知賤妾能否分得王爺雨露?”
鳳千羽眼神涼涼未有變化,唇角卻略略一彎,不知是笑還是許.。
那女子想來一時被蒙蔽了心智,更加貼緊鳳千羽。
坐在他的懷裏,紅唇顫動,大著膽子向他唇上吻去……
龍符月在旁邊隻覺腦子裏轟然一響,隻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丹田中氣息酸澀,滾水般欲往外冒泡,五味雜陳,不知是什麼滋味.。
自己為他幾生幾死的,他居然又恢複他的風流本性了?!
虧她還以為他一直為自己守身呢。卻原來原來他早已在這裏醉生夢死了!
那自己還回來做什麼?如今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又該怎麼辦?
她的小手握了個死緊,瞪著那兩個偎依在一起的人,一雙大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