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回路轉,卻再也回不到過去……回首間,站在橋上抬眸望,漫天桃花中,也隻餘那抹白衣。
師傅……
大雪未停,紅燭未滅。兩行清淚順著兩頰一滴滴地滑落在他掌心,她抬手,覆上臉頰他那微微顫抖的手,綻出一抹動人心弦的微笑。
“好,我們細水長流。”
浮華已失,夢魂亦斷。司寇雲戰心中一空,匆匆下了馬,欲向黛蜜走去,卻被夜槿恒一手護住。
很早前,她便告訴他,他們結束了。可他不信,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還來不及挽回,她卻掉下懸崖……他以為她死了,病倒在床榻,幾乎死去。可是她還活著,他這一生從未像那刻那般對上蒼感激涕零。她說不讓他來找她,他不敢,隻好忍著,等她平靜下來,等一個恰當的時機。他以為她心裏有他,終有一天會願意跟他回家。
可是今天……她卻要嫁給別人了,怎麼可能?她怎麼會嫁給別人?他還是不信,領著黑衣衛闖上雲霄宮……然,看他們在眼前相望承諾,他不得不承認,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你不愛我了?你不愛我了?同一個聲音在心裏彷徨呐喊,司寇雲戰慘白著臉,腳步虛浮地一步步走向她……
“跟我回去……”
“雲戰,你別這樣——”
絕望的悲痛如狂草在心中肆虐成災,鳳眸裏漸漸浮起一抹嗜血的猩紅。他啞著聲音,如同獄間修羅,勾起一抹冷徹心扉的笑意,如同一盞極盛將敗的紅蓮,極盡靡靡之態。
“跟我回去!!!否則我拚上整個王朝,也要讓雲霄宮血流成河!”
黛蜜一慌,正欲勸說間,卻被夜槿恒一把攔住……他傲然而立,火紅如焰的衣袍隨風簌簌舞動。
他帶著無人可比擬的從容自若,湖眸裏現出一片傲視天下的冷冽,凜然道;“她不是物品,我寧死也不會拿她來交換任何東西。”
風雪中,紅毯上,兩個傲然天下的男人靜靜相峙,眾人不由得屏住氣息,不敢發出半絲聲響。
黛蜜心中狠狠地疼,為司寇雲戰的狂,為夜槿恒的癡。她抹了抹淚水,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才開口道:“師傅,我想和他單獨談談……”頓了頓,緊緊地握緊他的手,定定地看著他,笑著央求道:“等我一會兒,可好?
湖眸悄悄地渙散開去,又極快地聚集,然後越來越深,如同一滴化不開的濃墨。夜槿恒垂下眼瞼,一刹那又深深地鎖著她,似是想要看破她內心深處。視線裏,那雙水眸清澈真摯,笑容裏帶著幾分討好,一如往昔。
你還會回來麼……他想問,可話到唇邊,卻化成一個極淺極淺的苦笑。抬眸看看跟前那個英俊桀驁的男子,忽然間覺得這滿目的喜色都顯得悲愴蒼涼。
他捏緊了她的手心,生怕這是最後一次。良久,方緩緩地,一點一點鬆開,直至她的指尖滑過他的掌心,徹底脫離,方輕道:“好。”
雪漸漸地小了……
纖弱的枝椏不堪重負,不時有雪團砸落下來。沿著下山的路一步一步走著,不急不緩。
兩人腳步很沉很重,但落在積雪上,卻隻有微弱的聲響。
火紅的裙擺遊弋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如同浴火的鳳凰,淒豔極了。黛蜜一步一步地走著,山風吹亂她兩鬢的發絲,吹冷了她的雙手。
她沒有說話,一句也沒有。
司寇雲戰跟在其後,負手而行,頎長的黑影在風雪中染上幾分寂意。鳳眸緊緊地盯著那火紅的背影,鹿靴踩在她留下的腳印上……每走一步,心中的悲傷便更深一分。
茫茫白雪為淡彩,蕭條樹幹為濃墨,西風為筆端,一點一點地畫出寂寞。兩抹身影緩緩前行,卻仿佛是靜止了一般。
仿佛走了好久,又仿佛隻是彈指一瞬。
耳畔忽而響起了牧童的晚笛,一陣梅子清香迎麵撲來,思緒回到了靜聆寺山腳,他們相依走過的那一段田間小路。沒有戰爭,沒有鮮血,沒有勾心鬥角,沒有背叛犧牲。隻是在那樣純淨的梅林小道上,相依執手,慢慢地走到……夕陽西落。
驀然回神,兩人都停住了腳步,原來不知何時,已走到了山腳桃花林下。
深冬,桃花枝枯。
黛蜜抬手,輕輕拭了拭眼角,回過身來,望向司寇雲戰那雙絕豔的鳳眸,輕歎一聲:“你不該來。”
司寇雲戰心尖抽痛,手掌緊握成拳,沉沉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壓抑。“為何我不該來?”
“那日在懸崖之上,我已把一切都說得清清楚楚,我們之間,已然結束。今日是我大婚,你來了,不過是徒增各自苦痛。”她別過眼,盡可能平靜地說著。
司寇雲戰鳳眸一眯,一抹冷笑捎上唇角,如刀刃如冰峰。“是麼?原來你也知道我在痛著?”
原來你也知道我在痛著?一字一句皆似杜鵑泣血。黛蜜眼眶一酸,忙重重地喘了口氣,不知是烈風嗆喉,還是其他。
“雲戰,回去吧……”聲音一啞,她轉身,輕輕闔上雙眼,“保重。”
話音剛落,一道強勢的力量突如其來,她還未來得及反應,已被司寇雲戰緊緊地從身後擁住,熟悉的龍涎香恍恍惚惚地縈繞在鼻間,溫熱的身軀將她緊緊包圍,連那有力的心跳聲都清晰地傳入她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