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她淺唱低吟,淒淒切切。“對不起。”
花對殘月,雨中的人全身一震,蒼白的臉上血色盡褪,眼中的華彩也瞬間熄滅。夜槿恒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他筆挺的脊梁一下子垮了下來,手裏卻依然緊緊握住黛蜜的雙手不肯放。他緩緩離開她的額,湖眸裏幽黑得如同寂寞的古潭,泛不起一絲漣漪。
他不追問原因,不陳述心情,隻是很輕很輕地問了一句:“你確定?”
黛蜜無力地向後,將全身的重量都靠在精雕木門上,垂下眸來,盯著他月白的衣襟,神情淹沒在他俯身投下的陰影裏,良久,才放穩了聲音,緩緩道:
“師傅,你不要愛我了,也不要再等我了……”頓了頓,“對,你猜得沒錯……八年了,我心裏也許不是沒有你的,不是沒有的……”
他一震,一手將她的手抓得更緊,一手柔柔地拭去她臉畔的淚,唇邊逸出一聲淺淺的苦笑,“你總是這樣。”
月光搖曳滿地斑駁的冷清,他陷在那場隔世經年的夢裏,淒苦地凝望著。
“人非草木,何況你那般為我……最疼我的是你,最縱容我的是你,默默為我付出的是你,冒著生命危險救我的,還是你……可是,最傷你的人卻是我,是我啊……你竟為了我這樣自私的女人,毫不猶豫地跳下懸崖!在我痛不欲生的時候,你總是不離不棄……我不能騙你,說我沒有一點點心動……”
淚水似雨淅淅瀝瀝,落在他執著她的手上……夜槿恒恍惚地望著懷中那個魂牽夢繞的女子,不知是哪段記憶浮上心頭,灼痛了他。
他眸光輕晃,終還是那句話:“你總是這樣。”
遇上她以後,才發現自己對著塵世也會有致命的執念,執念有多深,痛就有多深,就像是此刻他的心情。
她泣不成音,一字一句卻依舊那樣清晰,令人逃不得,也自欺不得。
“可是,我心裏卻早已有了一個他……師傅,我已是支離破碎,我不能,也不願,用那麼一點點微薄的,毫不確定的感情去困住你一生……”
微薄又如何,哪怕是困一輩子呢……他這樣想,可卻終歸沒有說出來。胸口痛得幾乎窒息,仿若親眼看著往日的一幕幕緩緩地幻化成灰,卻無能為力。
淡月被烏雲吞沒,庭中黑乎乎一片,徒留簷下一盞孤燈。沉沉昏黑中,兩人相對著,姿勢那般貼近,曖昧得撩人心魂,卻隻是久久凝望,任身體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庭中清雨瀟瀟,落在四月芭蕉上,一點一滴地砸在黛蜜心中。寂靜中,她輕闔雙眼,感覺他的手掌緩緩地鬆開……
一縷冷香遠,待她驀然睜開雙眼時,那人已轉身離去,一角月白的衣袂消失在廊角處。
“那我還能怎麼樣?”
我怎麼能念著別人去折磨這輩子對我最好的男人……我怎配得上?怎配得上……
淚痕未幹,她苦笑著,順著木門頹然滑落,無力地跌坐在門檻上,任雨水打濕了裙擺。
那一夜,她徹底失眠。三更的時候,端木宇敲了她的門,她沒應門,隻聽他淡淡的話語響在這暗淡夜色裏
“他醉了,我從未見過他那樣子……嗬,我想想才記起,他這是第一次醉酒。”
那時,她正蜷在牆角裏,對著燭火發呆。許久,才輕輕地說了句:“勞煩端木哥哥,幫我照看他……”
靜默了許久,久到她以為端木宇早已離去,才傳來他厲聲的責罵: “我還以為你對他——原來是我看錯眼了!但凡你對他存有一絲情意,但凡你還有一點良心,你都不該那樣對他!”
浮月當空,星蒙如塵,那是端木宇第一次對她發火。她緊緊地捂住了雙耳,埋在雙膝間,無聲地大哭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