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澀一笑,自懷裏拿出那支白玉梅花簪,細細地摩挲著。指尖處那抹溫涼,像極了那溫潤如玉的男子唇邊宛若白蓮的淺笑……
她曾經用這根發簪刺入過司寇雲戰的胸膛,如今,難道又要將它送入自己的心髒麼……
凝注良久,黛蜜才將梅花簪細細地納入懷中。
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戰爭的慘況在腦海裏上演,似有痛哭哀嚎在耳邊轟轟相鳴,她開始止不住頭疼起來,忙閉上雙眼,倚著牆壁,強迫著自己睡去。
元景元年二月二十八日,羅玻城,小雪。
城牆外白雪皚皚,天空陰霾,黑雲壓城。自城樓上放眼望去,所及之處,隻有雪樹林立,如同鋒銳的冰棱,和著季末的北風呼呼作響。
屏息細聽,隻有風的呼聲,一陣又一陣地自遠處的山穀吹來,卷走一片片雪花。
太安靜了,靜得有些許詭異……仿似在這大風雨前的寧謐中,無形地潛藏著巨大的危險。
城頭上,般鎏國的軍旗隨風簌簌作響。放哨的士兵一眼不眨地盯著前方,警惕萬分。視野的盡頭是被雪覆蓋的重重巒嶂,在昏沉的天空下,如同蟄伏待擊的野獸。
天空慢慢地亮了。
忽然,遠處的雪白漸漸地浮動起來,越來越劇烈,瞬間模糊了山峰的輪廓。明明眼前的小雪疏疏落落,為何遠處卻像是忽然攪起了一陣大風雪?
驚慌地揉眼一看,卻又不像是風雪,倒似是一陀陀雲團被颶風吹動,氣勢洶洶地滾滾而來。方才的寧靜頃刻間便消失殆盡,天地間充滿了躁動與不安。
羅玻城的士兵麵麵相覷,想從對方的臉上得到一絲信息。然而滯後了半刻,便有一陣馬蹄聲,自天地交彙處隱約傳來。
“噠噠噠……”
馬蹄踩著積雪上,發出聲音原本極小,然而數以千計的馬匹同時叱吒而來,發出的聲響如同悶悶天雷,重重地震響天地。馬蹄飛快地踏在地上,驚起雪霧陣陣。
慢慢地,一行龐大的黑影在茫茫白雪中漸行漸近,一麵可見標有“楊”字的紅色軍旗在風中傲然飄揚。
正是司寇雲戰率領的翼軍!!
“不好!敵軍來襲!”
“快,快報!”
這麼龐大的軍隊來襲,卻到此刻才發現,派去的探子想來早已凶多吉少。城樓的士兵大叫不妙,一邊派人去通知將軍,一邊忙登上烽火台,燃起了濃濃的狼煙。
“嗚嗚嗚……”
悲壯的號角聲撼天響起,回蕩在寬闊廣袤的雪地上。隨著一陣陣鏗鏘落下的鼓聲,翼軍紛紛豎起戰旗,一隊先鋒兵持槍上前。
司寇雲戰騎著墨雪,位於軍隊前麵,精亮的鳳眸望向城頭,挺拔孤傲的脊梁無不透出一種高高在上的凜然之氣。
戰鼓已鳴,他微微眯起了雙眸,一手揚起,輕輕地揮了揮。那樣的從容自若,那樣的胸有成竹,誰也不曾發現,他那指尖在微微顫抖。
他知道,她就在這座城裏麵。
“衝啊!”楊煦一聲怒吼驚天動地,帶著道不盡的豪情壯誌。士兵得令,揮起兵器,向著羅玻城攻去!
“衝啊!!殺!”
敵國士兵從城門紛紛湧出應戰,刹那之間,上萬翼國士兵已融入了殘酷的戰場。死亡近在咫尺,生死榮辱皆化為寒冰利刃,湮沒在氣勢滔天的怒號喊殺中!
城樓上,數萬隻銀色箭翎對準翼國軍隊,在雪天裏寒光粼粼。“射!”伴隨一聲喝令,無數箭矢已然離弦,又快又狠地飛入翼軍範圍,高低錯落,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向翼軍鋪天蓋地而來。
“盾兵,上!”
楊煦粗吼一聲,上百麵盾牌瞬間形成一麵鐵牆,擋住氣勢洶洶的箭雨。
漫天箭雨中,司寇雲戰迅速抽出腰間的長劍,劍鋒一揚,古浪劍寒光流溢,發出陣陣低鳴。
隻見他將劍身一旋,極快的劍像是令人暈眩的雪花粲然綻開。寒光劍影中,無數箭翎被折斷彈飛。他身姿鬼魅,翩若驚鴻,矯若遊龍,一伸一展間,遊刃有餘。箭翎仿佛歸他所控,精準無誤地飛離出去,電光火石間,已洞穿敵人的胸膛。
“皇上!”
縱然司寇雲戰的武功卓絕,幾位參將仍覺心驚肉跳,紛紛策馬護在司寇雲戰身邊,盡可能為重傷未愈的他擋去攻擊。
“眾卿不必擔憂!汝等為將,敵人在前,應奮力擊之!”司寇雲戰話語一落,一揚墨雪韁繩,向戰場中部飛馳而去!
混亂的戰場中,喊殺聲,痛呼聲混成一片,引起陣陣回響。誰的長槍刺穿了誰的胸膛;誰的大刀砍落了誰的頭顱;誰渾身是血,卻又一次次地從雪地上站起,嘴裏喊著“一個,兩個……再殺一個!”;誰被削斷了握劍的手臂,依舊纏著敵軍拚死撕咬……
戰爭持續著,不斷有兩國的士兵倒下,血珠噴向彌天飛雪,落在地上,如同一朵朵妖冶殘酷的曼珠沙華。天地中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任北風再烈,也難以消散半分。
在這可怖的修羅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不能逃,也逃不掉,不管你是為了個人生死,還是為國戰鬥,你隻能選擇揮劍,紅著雙眼,硬著心腸,不斷地殺!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