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村,靠近城市一座富裕的村落,各式別墅依水而建,精致典雅;每間別墅後麵都有一方小院,種有各種蔬菜、花果,地無雜草、枝無亂葉,顯出主人用心之精。
小院再往後便是規劃整齊的一塊塊田地,雖略顯荒蕪,但亦不乏鄉村風情。
適逢春節,東村各家歡騰,鞭炮不絕,一派喜氣洋洋。
然而,李雲家卻是另一番場景。十幾人守護在床前,床上躺著一名老人,不停地喘著粗氣,渾濁的目光,艱難地從一個人看向另一個人,往複著,不舍得閉上。
看著麵前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李雲的心隨著他的目光閃動而陣陣劇痛,思緒不覺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時,老人還是滿頭黑發,壯得如牛似的,一擔水能挑十裏地,上百斤的米袋一手一個,擱在肩膀上依舊健步如飛。
農閑之時,老人為了逗孫子開心,經常讓李雲騎坐在脖子上,然後四野飛奔,樂不知疲。於是,從記事起,老人在李雲心中,便如一個巨人般,頂天立地。
數十年來,老人憑著一身力氣,種地、打漁、幫工無活不幹,終於拚出了一片天,過上了年輕時無法想像的生活,可惜,以後再也無法享受了。
李雲想像不到老人此刻是什麼心情,他也不敢去想,為了不讓老人瞧見自己眼中的淚,他扭了扭頭,略作掩飾,隨之瞧見二嬸臉上的同情,心中卻道:“每個人都有這一天,誰也沒資格同情別人。”
深夜,老人離去了,李家從沉寂中熱鬧起來。
喪事有父親和二叔忙活,李雲一個人走出了家門,在田地上徘徊,沿著爺爺曾經帶著自己奔跑的路。
很久,他終於停了下來,坐在草地上,點了根煙,深吸了一口,仰望無垠夜空,思緒依舊萬千。
“總有一天,我也會離開的,那時,我應該能了解到爺爺的心情。可是,明白之後了,沒有之後了。”李雲的心徹底亂了,思念加恐懼。
“夜裏天寒,要注意身體哦。”這時,有人輕輕走到李雲身後,為其披上了件外套。
來人是一名女子,麵容柔和,黑發如水及腰。林瑤,從小陪伴著李雲的女友。她乖巧地坐到李雲身旁,用手挽住其右臂,頭靠了上去,輕聲道:“人都會有這一天的,到時,我陪你一起去見爺爺。”
李雲心頭一動,將女友攬入懷中,似抱住了整個天地。萬千思緒瞬間無影,連夜色都變得美好了起來。
“有你相伴,此生無憾,死又何懼。”
恰巧,流星劃過夜空。
“快許願,期望我們能永遠在一起,生死不離。”林瑤很快閉上雙眼,嘴角有著幸福的弧度。
李雲淡然一笑,這種事他並不信,卻也不忍拂了女友的意。正要照做,瞳孔猛地一縮,隻見流星在眼前無限放大,他不假思索的扭轉身形,以身體護住了女友。
“轟。”
流星帶著罪惡的火焰,在草地上留下巨大的深坑。
再次醒來時,李雲仿如沉睡了千年,腦子不太靈光,記憶模糊,唯有一張柔和的麵容,深銘於心。
漸漸,他想起了一切,臉色大變,掃了眼陌生而空蕩的房間,沒有那道熟悉的身影,他從床上一躍而起,連鞋都顧不上穿,就衝出了門外。
可能是他太緊張了,渾然沒有發現,這間房中的床,還有桌椅,都比正常要高大了不少。
外麵是一個小正廳,裝修簡陋,但很幹淨,地板是木製的,纖塵不染,上首的供桌上擺著一樽三足小鼎,擦得發亮,其內似乎正燃著什麼,清煙繚繞。
李雲自然沒心情注意這裏的環境,他在周圍每間房中找了一遍後,便慌慌張張跑到了室外,一邊跑一邊喊:“林瑤...”
室外圍著個院子,不大,一片十米見方的綠草地正對著大門,旁邊有個小池塘,水清有涼意。
有個小女孩正趴在草地上,不知道忙活著什麼,她聽到聲音後,扭頭瞧見李雲,先是一喜,跟著眼圈一紅,差點哭出來。
“啊,你這個煞星,看你做了什麼?”小女孩突然發狂,一個跳躍就來了到李雲身前。
李雲目瞪口呆,雙方可是隔了有將近六七米的距離,他一時有些恍惚,分不清現在是夢還是現實。
不過,馬上他就分清楚了,一隻玉腿掃來,他整個人飛出了草地之外,跌得四腳朝天,眼冒金星,掙紮了半天才爬起來。
“你幹嘛打人?”李雲本就心急,此時無端被揍,怒氣直往上衝,也不分清形勢,直接就質問道。
小女孩仿佛沒有聽到,隻是趴在李雲原來踩踏過的地方,看著十幾株折腰的小草,滿眼的心疼。她試著一根根將小草扶起,可惜莖已斷折,便如人沒了脊梁,永遠也無法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