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武二十三年春,太宗皇帝皇甫軒駕崩,享年五十二歲。留下了無數的豐功偉績,開創了天授王朝百餘年來的煌煌盛世。帶著未了的心願與未解的心結,離開了這個讓他無比眷戀的塵世。是年夏,太子皇甫明淵繼位,改年號為昭德,大赦天下。
清泉府商賈房大富坐在家中廳房,不住的唉聲歎氣。夫人喬氏也是一臉愁容。兩人坐了半晌,夫人忍不住說道:“老爺,還是要告訴女兒,讓她有個準備。”房大富點了點頭,擺手道:“你去跟她說吧。”夫人歎了口氣,起身向後宅走去。
房家大小姐房若瑩,正在後花園中與丫環嬉鬧,嬌美的笑顏在清晨的陽光下分外可人。夫人折過回廊,遠遠喚道:“瑩兒啊,別瘋跑,當心摔著。”房若瑩嬉笑著跑近母親身邊,挽住母親的臂彎說道:“娘,孩兒高興嘛。”
夫人沉著臉,看了她一眼,說道:“兒啊,娘有話要對你說,跟娘到屋裏去。”房若瑩微微怔了一下,不知道母親今天是怎麼了。便收了玩兒心,扶著母親進到屋裏。
坐下後,夫人說道:“兒啊,為娘早該為你定下一門親事。都怪為娘,總覺得誰也配不上娘的瑩兒。誰曾想……唉……”
看著母親的樣子,若瑩心裏有些發慌。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說這種話?若瑩跪在母親麵前,仰著頭問道:“娘,你這是怎麼了?孩兒剛滿十六歲呀。娘是不是嫌孩兒整日裏玩耍,不好好的讀詩書,習女紅。所以娘才這樣說的。”
夫人撫著她的頭,看著她那瑩如滿月的俏臉,眼中漸漸生出淚光。這可嚇著了若瑩。若瑩急道:“娘,出什麼事了?娘快告訴孩兒啊!”夫人搖著頭哽咽道:“兒啊……官府來人說,新皇登基,後宮清寡。要選秀女進宮伴駕。兒啊……”
若瑩眨了眨眼睛,想了想,突然笑道:“娘,你嚇壞孩兒了。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原來是皇上選秀啊。娘,這是好事啊。”夫人驚得止住悲泣,怔怔的問道:“兒啊,莫非……你願意進宮?”
若瑩站起來,坐回椅上,搖著扇,側著頭笑道:“自然是願意啊。娘,與其嫁與凡夫俗子,不如服侍皇上。若我房家祖蔭繁茂,說不定孩兒還能當上娘娘呢。到那時,也算為房家光宗耀祖了。”
夫人一把拉過她的手,攥在掌中急道:“兒啊,俗話說伴君如伴虎。況且,後宮之中處處凶險啊……”若瑩拍著母親的手說道:“娘,不必如此擔憂。孩兒自幼習文熟禮,雖不敢說花容月貌,卻也是咱們清泉府有名的美人。隻要我處處仔細,總不會觸怒龍顏,更不會輸給旁人。”
夫人看著她,這個從繈褓中一手哺育成人的親生女兒,竟覺得是那麼的陌生。誰不願相夫教子,安守家宅?誰願意勾心鬥角,如履薄冰?她的心有多大?她的命有多硬?
夫人回想起若瑩滿月的那天,門房兒來報,說有一個和尚賴在門口不走,定要為大小姐相麵。夫人隻道是出家人圖著喜氣兒,討些銀兩,便讓門房兒請那個和尚進來。
不曾想,那和尚看過瑩兒之後,隻說了句:“天下大亂了……”當時房大富氣得臉都青了,但障著他是佛門弟子,自家又是賓朋滿院。不便將他打將出去,隻叫下人取來些碎銀,打發那和尚離去。
那和尚卻不要銀子,合什道:“小僧妄言,施主恕罪。小僧有一言相告,令千金成人之後,萬不可送其入宮伴駕。否則,天下事,不可知矣。”
說完了這句話,那和尚便走了。這一晃,便是十六載,眼看著那個胖團團的小兒,出落了沉魚落雁,柔風拂柳。而如今,皇上要選秀了……
夫人急匆匆趕回廳房,將若瑩的心思說與房大富聽。房大富也是為之錯愕。夫人說道:“老爺,可還記得瑩兒滿月時,那個和尚所說的話?”房大富驀然憶起當年,禁不住後背發涼,坐在那裏,呆呆的望著門外。
夫人說道:“老爺,要想個辦法啊。”房大富喃喃說道:“想什麼辦法?瑩兒並未婚配,官府是知道的。即便那個和尚說得話當真,難道要為了這句話,犯下欺君之罪嗎?既然瑩兒願意,就讓她去吧……”
十日後,若瑩沐浴更衣,輕裝淡粉,坐進了官府的車駕之中。房大富與夫人被阻在家門之內,看著女兒的背影隱沒在車簾之後。一聲清脆的鞭響,兩匹高頭大馬拉著若瑩啟程了。
官道上,一支五百人的近衛軍護衛著十二輛漆紅馬車,緩緩向京都行進。若瑩坐在車箱裏,端端正正,目不斜視。一雙玉手疊放在腿麵上,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好似這一去,便是得天獨厚,豔絕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