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茶莊取“茶”字為名,但並非常人所以為的茶莊,而是一座茶花莊園。坐落於京城地界,因為距官道較近,多有遷客騷人往來,久而久之就成為了一處名不符實的客棧。
遠遠見到門庭處有六名美婢分立左右,木九似乎有所顧忌,鬆開手退到唐筱言身後,還不忘揶揄:“泰北唐門好大的麵子,連柳茶莊都賣這三分薄麵。”柳茶莊是偏北之地唯一一處以種植茶花聞名的莊園,莊中茶花多供給京城的皇廷權貴,也算聲名在外。
唐筱言一怔,還未答話,隻見一藍袍男子緩步而出,向著唐筱言方向行來。柳莊主年約四旬,蓄著兩撇秀氣的八字胡,瞧著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倒更像書生多些。
行到麵前,柳莊主先作一揖,“在下柳公權,是這柳茶莊的主人。”眼有笑意,頓得一頓,複道,“唐七小姐果如令兄所言:‘蒹葭蒼蒼,佳人無雙’。”
一舉手一投足,明明就是書生談吐。
唐筱言聽到最後的八個字,心裏先是一動:“四哥?”接著想起木九還站在身後,臉上一紅,急忙福身回禮:“柳莊主謬讚,筱言可不敢當。”停頓少許,想起一事又道,“我竟不知四哥與莊主是故交。”
柳公權扇子一合,含笑答:“故交算不上,‘手下敗將’倒是真。至於經過幾何,還是先入莊再談罷。”視線匆匆從木九臉上掃過,看來是沒將木九這名隨身侍衛另作他想。
見這柳公權如此熱情,唐筱言也不再拘謹,微一點頭,道了句:“叨擾了。”就隨行入內。
卻說柳茶莊分前後兩院,前院為客棧迎賓,後院則是茶花漫道,幾乎是開了一路。唐筱言不禁咋舌,原來茶花也可以成片成海的麼,入夜時分,依然有數不清的花工穿梭其中,儼然是田間花海。柳公權則且行且道,話題始終不離茶花左右,從花期到品種如數家珍。
開了眼界的唐筱言一路上讚歎不斷,想不到這柳茶莊內是這樣一番景象,或許女子對美麗的事物天生癡迷,以至於走過花庭後還不斷回頭張望,生怕帶不走這幅美景。心裏打定主意,待明日天明一定要再來欣賞一番。
穿過拱門,就見廊房。一直靜默隨行的木九卻突然停下腳步,對捕捉到的奇景露出詫色,腳尖一轉走回拱門邊,驚歎道:“冰藍若海!”眼前的茶花花瓣層層綻放,每一片都像是凝結成冰的海,藍得這樣純粹這樣深。
唐筱言和柳公權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柳公權看了看木九麵前的茶花,先是一怔,接著抿嘴哂笑,對唐筱言說:“不愧是泰北唐家,護衛都有這般見識,”慢步走到木九身邊,又問,“那小兄弟可知為何這麼珍貴的‘冰藍若海’會栽在這麼不起眼的地方?”
木九劍眉微挑,嘴角若有一笑,倒沒顯得不樂意,隻是答:“此花最是嬌貴,不能群栽、亦不能入盆,獨栽此處利於生長……”說著四處看了看,又道,“再者‘冰海若藍’喜陰不喜曬,此處廊簷寬翹,恰好可以擋去七分曝曬。”
柳公權聞言,滿意的點點頭,看木九的眼神中有幾分讚賞,“小兄弟好眼力。冰海若藍、狀元紅、十八學士都是茶花中的極品,除了皇宮內院別處是輕易見不著的。隻不知小兄弟是從何處得見這茶花?”
隨意的問話倒把木九和唐筱言說得一愣,還是木九反應極快,急忙答:“以前鄉下有個老先生,也喜種茶花,一來二去便知道一些。班門弄斧,還請莊主見諒。”
柳公權點點頭,想著天下奇人異事頗多,會種茶花的也不在少數,也不過多深究。可因著這一插曲,柳公權明顯對木九感興趣起來,兩人邊走邊聊,反倒把唐筱言晾在了一邊。
食過晚膳,柳公權還逮著木九喋喋不休的談論著茶花,絲毫不介意木九此時的身份。唐筱言見左右插不上話,加上心中因為木九的到來有些煩亂,寒暄幾句便退下席來。
回屋洗漱幹淨,再看天色,戊時早過,唐筱言卻始終沒有睡意,隻是倚在貴妃榻上任思緒紛擾。不知過了多久,唐筱言索性將丫鬟支了下去,看著別人眼皮打架自己卻睡不著的感覺實在不好。
“咿呀——”開門聲響,明明沒有睡著的唐筱言第一反應竟是閉上眼睛,等她發覺不對勁時,感覺來人已經到了麵前。是因為熟悉的腳步聲,還是熟悉的氣味,唐筱言來不及去想,為什麼她的第一反應不是瞪大眼睛、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