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的煙柳街恍若初醒的美人,眉眼間還留著一絲旖旎的慵懶。
席鳳站在席鸞左側,淡淡地掃了一眼樓下。
已經就坐等待的,剛進來尋摸位置的,提前開始打賞票子的,各色男嫖客女貴婦,真是該來的都來了,不該來的也來了。
“座無虛席。”
席鳳淡淡地說了一句,不知道是在提醒自己,還是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席鸞扯了扯繁重的嵌金絲流紋拖地長衫,這麼多層袍子外衫堆起來,虧了是席鸞有寬肩窄臀的身子板兒能撐起來。這要是放尋常人身上,還不得雍容華貴地成了個球?
“座無虛席?杭州的閑人還真夠多了。”
席鳳無奈地笑了笑,伸手幫席鸞整理繁縟的衣襟,說道:“盡歡樓本就是杭州排的上名字的煙花之所,本來生意就不錯。聽她們說,之前老鴇可是費心放出了不少消息,說我們是如何如何的難能一見。好奇心被引上來了,今晚來湊熱鬧的自然就不會少。”
“你冷不冷?”
席鸞話鋒一轉,忽然這麼問。
席鳳不禁稍微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我不冷,別想跟我換衣服。”
“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看著你老哥活生生被衣服壓死你還能笑得出來?”
席鳳還真就是能笑得出來:“誰叫你平日有事兒沒事兒就端著個架子,現在老鴇看準了你有這貴氣的範兒,你能怪誰?”
“你就裝吧你,我真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一點兒都不知道。”
“你一個人知道有什麼用,說出來有誰信?”席鳳說著,故意慢條斯理地開始整理衣擺。
同樣是拖地,席鳳那一身輕質雲紋素麵的寬袖外袍和席鸞的是大相徑庭,輕的好像沒有重量一樣。裏麵襯著一件刻絲蓮紋廣袖綾衣,質地輕盈,似水如煙。
細看之下一隻媚眼金鳳暗繡其上,清雅而不乏貴氣。
席鸞斜瞅了一眼,道:“把自己整的跟個神仙似的,準備好你就可以歸位了。”
“馬上就到時辰了,現在就算我願意跟你換,也來不及了,你總不想我們兩個衣衫不整地被趕下去見客吧?”
和席鳳耍耍嘴皮子分散一下注意力,不去想一會兒要發生的事,席鸞的心情本來是稍微好了一點兒的。他現在最不能聽見的就是“見客”這倆字兒,一下子,俊美的臉上就又蒙了層霜。
“哥,別…”
“哎,你們好了沒,該下樓了!”
一聲吆喝打斷了席鳳,他本來看席鸞臉色不對,是想再次岔開話題的。
“……是禍躲不過,走吧。”席鸞仍板著臉,先於席鳳開始往樓梯處走。已經下了基層台階後,又聽他低聲說了一句,“今晚萬一有什麼事,能推給我的都推過來,少自以為是地要保護我,我是你哥,我比你大。”
席鳳一步一步地跟著席鸞,早料到他會這麼說了。
其實席鳳對身世的記憶真的沒剩多少了,唯一確定的隻是自己的生身母親姓席,是某個大戶養在外麵的情婦。兩三歲的時候大概就被她給賣了吧,現在也實在記不起這個女人到底長什麼樣子了。
至於他和席鸞誰大誰小這個問題,則完全是席鸞單方麵根據膽子的大小來決定的。
一樓到二樓的扶梯成之字形,在半中央有一塊兒突出的平台。席鸞他們需要在那台上先停留一會兒,好讓在場所有的客人都能把他倆給看仔細了。
從席鸞開始下樓,到他們雙雙在台上站定,樓下的吸氣驚歎之聲就沒斷過。一陣一陣的,還會傳來一幫子人吆喝吵著要打賞的聲音。
席鸞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眼神。
麵兒上兩眼放光地盯著自己,心裏,卻根本不會把自己當人看。
席鸞臉色冷得嚇人,卻也不忘在嘴上逞一時之快:“……鳳仙人,飛升之前能不能麻煩你先把這下麵的‘東西’給清理一下?”
席鳳似乎笑了一下,表示有點兒困難:“殺孽太重,我怕清理完就飛升不了了。”
當晚,剛出手了一單子大生意,肥得流油的馬財主就豪情萬丈地買斷了這對兒漂亮的鸞鳳小鳥,叫來老鴇商量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