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龍終於鬆開了我,我分明看清了他的眼睛裏充滿著淚水,他又打了我一個耳光,甚至我的嘴角都出了血絲,因為兩天沒吃飯,我險些連站都站不穩。完全是靠在牆上,此時的遊客來來往往對我們露出驚異的目光,我們的故事他們又怎麼會明白呢。我們都隻能看著彼此,深深的,絕望的,憤怒的,欣喜的。他用力的拉著我走,走的速度極快,帶著他固有的憤怒,他已經是個青年了,目光裏充滿了悲切,不再像過去那樣不諳世事,像個莽撞的牛犢一般。年少的白皙的優渥感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青年的忙碌和深邃。還有一些東西是我看不透的。我仔細又默默的打量著他,在這時光的縫隙裏,打量歲月給他的洗禮。
我們就這樣彼此肆意的打量著彼此,在彼此的目光中我們看到一種叫做時光的東西,這無情而又冷酷的東西衝擊著彼此最脆弱的地方,一次又一次,毫不留情,而我們卻又是這歲月的主宰者,放棄著彼此,逃避著彼此,傷害著彼此,以為我們有著數不盡的未來,卻忘記轉身就是百年。
在這吹拂的狂風中,淚水漸漸的模糊雙眼。耳邊遊人的話都被風吹散,流動的人群成為一幅浮世繪,我們靜默在彼此的眼中。忘記了是誰先握住誰的手,直到烈日也沉入城牆下。在這古老而肅穆的長城上,我像是對著自己宣誓一般。
我們就這樣慢慢攙扶著走下去,好像他也兩天沒吃飯一樣。他領著我去了一家甜品店,又我最喜歡的酸奶在出售,小吃街上滿滿的都是人,像這樣的小吃街在北京有千萬條,我不知他們的曆史,就如他們不知我的故事一般,他們在我眼中也成為不過最普通的一條。
我們在店裏坐下,有放了學的高中生,三三兩兩的手牽著手來店裏吃甜品。他們的臉上滿是愉悅的神情,這樣一份甜品確實足以讓他們感動,感動到餘下的整個時光。
“先吃點東西吧。”他低沉的嗓音終於淡淡的吐出了這麼幾個字。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仿佛連說話的力氣都要失去。我恍然覺得這愛行將失去,心中也愈發的恐懼,拿著菜單一通亂點,凡是看到花樣新鮮的名字,都叫上一份。他也好像終於發現我的不同,伸手捂住了菜單上的字,“別點那麼多,你吃不完,我也沒帶那麼多錢。”我看著紙張上他橫過來的手,不再像當年那樣白皙,多了一份洗練的堅硬感,青筋非常明顯,顯然是經常做活的表現,他這些年有多麼的忙碌好像我早已不記得,亦或許,我從來都不知道,更談何忘記呢,在他的忙碌裏,我從來沒有任何的參與,我總是在他謝幕之後登場,讓他措手不及,他曾說過,我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意外。我亦何嚐不想在對的時間,以對的方式登場呢,隻是生活哪裏都如我們計劃的這般好,這般順暢,不帶一絲的阻隔的,在那些時間裏,我總是在忙碌著其他的事情,我們的愛情裏好似一場你追我趕的接力賽,我跑在上圈,他跑在下圈。
服務生很快將我點的東西端了上來,他簡單的要了一杯水,看著我吃。我感覺很餓,但是長久的饑餓,讓我的胃產生了jingluan,陣陣抽搐的疼痛感傳來,我將意大利麵卷到筷子上,很足實的分量,然後全部塞進嘴裏,用力咀嚼,好像不是在吃麵而是在吃什麼鋼筋水泥一般表演絕活似的。嘴裏的麵還在咀嚼,我又來吃現烤的披薩,咬下一大塊。直到嘴裏都塞不進了,我完全可以想到我此時的樣子有多麼的狼狽,這樣有點充足感,才能讓我有短暫的安心。他也不阻止我,就這樣任我吃著,隻是手邊一直放著的餐巾紙,防止我吐出來。我也不知道這樣用力的吃了多久,感覺全身的力氣都用在嘴巴上了,臉上的肌肉都出現酸疼的感覺。麵吃下去了一大半,披薩還剩了不少,但是無論如何卻也是吃不下了。我開始喝酸奶,服務生細心的在酸奶上撒上了一層細細的白砂糖,冰鎮酸奶的溫度也可以讓這糖溶化,我要了三杯酸奶,每種口味都要了一種,從前我總是舍不得來這樣美好的地方,形單影隻之下愈發顯得相形見絀,我向來討厭這樣被比對的感覺。他就這樣從容的坐在對麵,整個人都沒入夜色中,隻有我們頭上一盞橘色的燈照在這食物上,他用他一直以來用來生存和打架的手,就在這燈下,細致的替我攪拌著酸奶,帶著不適應和一些羞澀,躲避著人們的目光。而後將酸奶推到我的麵前。帶著一絲囑咐的語氣說道:“慢些吃吧,胃會不舒服的。”他從前用“吧”這樣緩和語氣的字眼甚少,如今這樣說出來,我卻聽著非常順耳,我有點懷疑我提前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