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的深夜,喬娜.華生再一次從床上坐起,床頭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是一個博客主頁,裏麵內容空白一片,顯然主人還沒有準備好寫什麼進去。透過電腦這個屋子裏唯一的光源,隻看到喬娜的半邊輪廓,另一半隱沒在黑暗中,呈現出一種朦朦朧朧的感覺,就如同她本人一樣,即使在烈日陽光下,也如若在陰影裏讓人看不真切。
太靜的環境她睡不著,索性拿起電腦準備敲鍵盤打字,可惜又是好一會,依然一個字也沒寫。白天見過她的專屬心理治療師,過程想來好笑:
“你可以在報告上寫‘依然存在信任危機’……”喬娜嘴角帶笑地直接告訴打扮如女人般的黑人男醫生,如果他想不好如何填寫診斷內容的話。
“喬娜,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你已經不是一個軍人了,你應該試著放下一切的戒備來適應新生活……試試把你的一切遭遇寫進博客對你會有幫助的。”心理治療師耐心對這眼前這名女孩說話。
這名心理治療師的日常工作主要是對剛退役的士兵進行為期半年的心理治療,完成後由他填寫評估報告交到退伍軍人管理處。
在這次的退伍軍人中,喬娜.華生是最配合醫生治療的一位,按時報到情緒平穩態度良好,可半年過去了,她的戰爭創傷後遺症依然很嚴重,一點都沒改善。而這種久治不愈的情況多見於長期在戰場廝殺、退伍後無法適應和平生活的戰爭老兵,讓他大為費解的是,喬娜.華生隻是一名接受過基本訓練不用參加軍事行動的女軍醫,服役期間也隻是從事救治傷員的後勤工作。
持續長期的高警覺性,被流彈擊中造成的腿傷明明已經痊愈但依然行走不良?
心理治療師懷疑是否有什麼特殊經曆被隱瞞起來?
“我沒有遭遇。”依然掛著微笑漫不經心地回答,眼睛閉了一會兒又再次睜開,剛剛到底是在回憶過去軍隊的生活還是在回味醫生話裏意思,隻有喬娜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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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娜!”
“喬娜.華生!”
穿著棉外套,拄著拐杖走在公園裏的喬娜確定是有人在喊她,回頭看到是一個穿土黃風衣的禿頭胖子,帶著金絲眼睛正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
“我是邁克.史丹佛,我們以前一起在巴茨醫院共事過?”胖子努力幫她回憶。
“哦,是的,抱歉!邁克,你好!”喬娜恍然大悟般地說道。天知道,她依然還是沒想起來。
“沒事,我理解,誰讓我胖成這樣!”無所謂地攤開手,邁克表示很理解。
隨後,邁克和喬娜一起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喝著他請的咖啡。
“聽說你參軍了,還在外國執行任務時受了槍傷,情況怎麼樣?”邁克努力不讓自己視線移到喬娜的腿和拐杖上麵。
“是的,還在養傷中……”喬娜拍拍傷腿,又舉舉手裏的咖啡,很淡然。
“你還在巴茨醫院……”碰到熟人禮貌上也要問問對方近況的。
“現在醫院帶實習生,都是一群朝氣蓬勃的小破孩,整天給我出狀況,有時恨不得把他們都攆走,我真佩服你帶實習生的時候天天都微笑相對……”說起自己的工作,邁克滔滔不絕地說開來。
“要不是再聽你提起我都忘了這回事,我現在真討厭他們。”比起邁克的熱情,喬娜的回應顯得更冷淡些,是因為青春逝去嗎,她不知道。
“現在怎麼樣?”邁克把內容轉回到喬娜身上,要知道喬娜以前可是醫院的院花啊,即使現在頂著一個楊梅頭的腦袋,麵容略顯滄桑,依然有她獨特韻味,像在隔音房裏的獨處佳人,外界的喧嘩與她無關,圍繞她的隻有寂靜,時間在她周圍都仿佛是停止的。
“靠軍隊退休金沒法在倫敦過日子。”簡單陳述,還好她有積蓄。
“這點錢到哪裏都不夠,我知道的……”邁克自動補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