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比不得唐達信是襄州有名的布商。這一千貫隻怕是已經將家中搜羅一空準備帶來給兒子打點的。至於其它田地什麼的遠不是一兩天就能脫手的。
李茂的父親終究是沒好意思親自登門。唐鬆手指在那一遝零散的飛票上敲擊了一會兒,“柳眉,去請緣姐過來”。
唐緣剛睡醒不久,神情有些懨懨的。坐下後看著唐鬆推過來的這一遝飛票滿臉不解。
“我替你做主與李家訂了和離,這李家家產嘛就有你一半。這是他們剛剛送來的,你就權當是定錢吧。來,收著”。
剛才唐鬆回來,柳眉就不停嘴的追問黃司馬家請他去做什麼,唐鬆懶得說二遍話就沒告訴她。此刻終於知道了原委,柳眉看看那飛票,再看看唐鬆,如此這般兩三回,一雙杏眼越瞪越大。
緣姐這個棄婦不僅洗刷了冤屈,而且居然還真能分上李家一半兒的家產?這……怎麼可能?說出去都沒人信,整個襄州城也非得炸窩子不可!
律法中有“和離”這個條款不假,和離者可得一半家財也不假,但這寫在紙上的條文和現實畢竟是兩回事,而且還是天差地別的兩件事。
這就像後世憲法裏寫著人人平等,但實際上卻怎麼也平等不了。在唐朝這麼個時代,夫妻感情破裂平等離婚也是“人人平等”般的夢想,好是好,但除非是女家權勢穩壓夫家,否則根本沒有實現的可能。
在此之前,襄州城裏也不乏夫妻和離的先例,但這些個和離不過都是給被休妻的棄婦留個臉麵的遮羞布罷了。讓棄婦麵子上好看些,再嫁的時候容易些,但真要說有誰分了夫家的財產,那是哄鬼都不信的。
既然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既然休妻並不是那麼難的無法完成,我還賠上一半家產跟你和離,做夢吧你!長而久之,和離到底是怎麼回事,已經是坊間百姓盡知的笑談。
這也跟後世憲法裏的“人人平等”一樣,說說可以,誰要真信就是傻子。
正是有著這樣的背景,柳眉此刻才會如此吃驚。她是親見過唐緣剛被休回來時是如何淒苦的,而她這娘家裏又沒有一個做官做吏能拿住人的,出身於這樣一個家庭的棄婦能走到現在這一步,這跟聽神話也沒什麼區別啊!
柳眉想到的這些唐緣自然也想得到,回顧從被休回來到此刻的這段時間,唐緣真跟做夢一樣。她是個性子柔弱的人,當初被李茂趕回娘家的途中,她最大的期盼就是娘家人,尤其是娘家兄弟萬不要嫌棄她,否則她就隻剩個死了。
結果是娘家兄弟不僅沒有嫌棄她,且是溫言和煦,大把花錢隻為讓她高興。唐鬆做到這一步,唐緣已是意外之喜,孰料這還不是盡頭,後邊驚喜一重接著一重,直到麵前這一遝飛票。
棄婦變成了“夫妻不相安諧”的和離,冤屈伸張了,名聲也在大庭廣眾之下、威風赫赫的朝廷公堂裏挽回來了,眼前居然連夫家的家產都分上了……
這一切原本都是唐緣做夢都不敢想的,這一切隻是因為她有著一個好兄弟。
不知不覺,唐緣的眼睛又濕了!看了看那遝飛票後,伸手給唐鬆推了回去。
唐鬆有些受不得女人的眼淚,而唐緣這段時間又哭的實在太多了些。他也沒再去推那飛票,隻是從座位上站起了身子,“你在李家當牛做馬的受了四年苦,這是你應得的。錢是人的膽,拿著這些,你以後不管有什麼打算安排,膽氣也壯些”。
嘴裏說完,唐鬆向柳眉招招手,就此出了正堂。絲毫沒再給唐緣拒絕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