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芊芊被眼前的這一群孩子拉著褲腳,數十雙烏黑的眼睛裏全是深深地不舍。芊芊的手裏已經被塞滿了各種各樣的小東西:卡片,折紙,小花,甚至還有一袋新磨的高粱麵。
這是全國的重點扶貧村,在這貧瘠的高原上,隻有最頑強的高粱才能在這幹裂的土地裏生長。從小就在飛沙走石的狂風裏生活的孩子們臉頰上都刻著深色的高原紅,觸上她的手背,讓她忍不住陣陣心疼。
在離去的這一刻芊芊才突然發現,在這裏做誌願者的短短一年竟成了她二十四年的生命裏最美好平和的時光。沒有權勢的鬥爭,沒有利的益爭奪,沒有惡意的欺辱,所有人的眼睛都是那麼的清澈純淨,即使自然環境惡劣,也仍有關愛處處。
善良淳樸的父母站在孩子的身邊,摸著他們的腦袋讓他們感謝莫老師的教導,稚嫩的道謝聲帶著細碎的哭音,當孩子們終於戀戀不舍的放開了她的褲腿的時候,她在自己的心口感覺到了一種撕裂般的疼痛。
夕陽西下,牛車載著她漸漸遠去,她坐在用秸稈鋪就的草墊上,看著仍然站在村口的那些層次不齊的模糊身影,芊芊的心間上有一種名為戀戀不舍的感情在咆哮,讓她不自覺的在牛車上站了起來,對著村口的那點點人影喊:“小鬼們!要好好念書啊!誰考上A市的學校我就請誰去最好的館子裏吃海鮮!”
“好——”那邊傳來整齊響亮的回複:“莫老師你一定要努力賺錢啊!別等到我們來了您的錢還沒攢夠啊!哈哈哈……”
童真的笑聲在曠野中回蕩,淚水穿過上翹的嘴角,再也止不住的四散開來……
一年前,那個所謂的父親為了能在那一年的改選中塑造自己親民的良好形象,隻是一句話,就把她發配到了這裏。市裏特派的歡送車隊僅僅把她送到了車站,兩天一夜的火車,八個小時的大巴,再加上半天的牛車,真正走到村門口的,隻剩下了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一年後,仍然隻需要那個人淡淡的一句話,她便又隻能收拾起行囊,顛簸在這亂石鋪成的小道上。有一封跨過千山萬水寄來的請柬靜靜的躺在她的懷裏,火紅的卡片上用金子燙成的卻是最傷人的語言:葉謙寧和莫離將在三月五日喜結良緣。
山裏的傍晚裏鮮少有人來,除了牛蹄子在細石路麵上留下的“噠噠”聲外就隻剩下林間風吹過樹葉時發出的沙沙輕響。
芊芊一路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摩挲著胸口處的那張請柬,硬硬的,硌得她心口疼的時候就把它拿出來看一眼。
“葉謙寧”,清逸流暢的,芊芊一眼能認出他的筆跡。上麵也有他寫的“莫芊芊”,芊芊看了許久,都沒有在那剛勁有力的三個字裏找出一絲躊躇的痕跡。
他們兩個的名字,一個在最上麵,一個在最末端,就如現在的他們,所有的一切都隻是她的妄想而已。
再美好的夢境,也終究抵不過清晨的陽光。所以,是時候去尋找一下新的人生了。
嶄新的,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重新站在熱鬧的火車站前,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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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和幸福唾手可得,這一年裏得經曆使我變得堅信,並重新擁有了追求的勇氣。
By芊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