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章(1 / 2)

翌日天剛蒙蒙亮,太子已起來折騰。他將九華宮裏的所有能搬的東西都搬到了長樂宮,這屋改成了書房,那屋改成了膳房,就連她住的長樂殿也一下子多了很多東西。秦嫋嫋覺得很鬱卒。

她原本那個細長的條案被換成長寬適當的梨花案,案頭雕刻著精致的梨花圖騰,栩栩如生。她平日裏用膳的小桌子也被換了,換成了太子常用的雕花鏤空沉木桌,桌子上還附庸風雅的擺了一套上等茶具。

等到了晚上,九華宮的東西差不多搬到長樂宮了,秦嫋嫋看著滿滿當當的長樂宮,倏地覺得殿下這人簡直了。

旁人都覺得她秦嫋嫋最能折騰最會抽風,一會兒這個一會兒那個的。但如今看來,最能折騰最會抽風的不是她秦嫋嫋,而是太子殿下,簡直說風就是雨,居然一天之內將九華宮的東西全部在長樂宮安置好。

她憂憂鬱鬱的望著信手而立的太子殿下,幽幽開口,“殿下,您這樣真的好麼?母後要是知道了,會不會覺得我媚惑與你,然後又禁我足呢。”

太子粲然,“你是我妻,住在同一個宮裏也是情有可原,母後不會給你禁足的。”他停頓了一下,又笑了,如清風霽月,“況且,如今你七個月的身子就是不禁足,還能往哪兒溜達去,難不成你想爬到山頂鳥瞰皇宮?”

“……”秦嫋嫋覺得,太子殿下簡直太會說話,每句話都說到重點了,每句話都能把她噎得死死的,妙哉。

“今日是正月初二,嫋嫋,你準備給我的東西呢?”

秦嫋嫋覺得太子真是囉嗦。自打他知道她預備送他小禮物,便三天兩頭的詢問,簡直就是個老媽子。她撇撇嘴,道:“您急什麼,不是還有二十多天呢麼。臣妾手藝不好,得多加練習。”

這還真不是假話。秦嫋嫋自認不是個擅長女紅的人,現實告訴她,你不僅不擅長,還很笨。那些絲線在菱花的手裏跟長了腦袋似的,一會子便結成了一條纓絡,還款式多樣,不帶重複的。可到了她的手裏,那些絲線也不知道怎麼的都跟瞎了眼似的,不論她怎麼認真怎麼專心,還是全都繞到一塊兒去了,不成樣子。

說起來還真是心酸。

她偷偷摸摸的跟著菱花紅桃幾人學了一個多月,打出來的連環絡隻能勉強看出它的雛形。又一個月的學習,她才漸漸地能夠順利打成一條連環絡。打纓絡的速度慢倒是其次,重要的是,每回打好的連環絡都有瑕疵,叫她不甚滿意。

不過她準備送給李存之的那條連環絡已經打好了,一直都戴在身上,隻是沒露出來,沒讓他知曉。既然是送他的生辰禮物,那就應當在他生辰那天送,這樣才顯得有意義。

秦嫋嫋藏著小心思,嬉皮笑臉的,直叫太子拿她沒辦法。

隻要一想到她親手做一樣東西送給自己,李存之總按捺不住的欣喜與好奇,他太過喜悅她的小心思,太過迫切的想知道她會送什麼給自己。可每一回問她,得到的答案都是:還不熟練,日子還沒到。每回聽到這個回答,他總想眨眼便到自己的生辰。

正月二十三,二十一天,可真是長啊。

李存之仰首看天,柔和的輪廓,俊美的側臉,霞光披在他的身上,似一層金紗帳籠身,皓顏如月。秦嫋嫋忽然想起一句詩,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如果,如果李存之不是當今的太子,如果她不是朝廷官員的女兒,如果他們隻是普通人家的兒女,那才是一樁喜事,那才是一則美談。可惜了,一入侯門深似海。

腦門倏地一疼,秦嫋嫋回過神兒來,惱羞成怒的瞪著始作俑者,那人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笑岑岑的,輕言輕語與她道:“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秦嫋嫋如實道:“我在想,你要不是太子就好了。”她歎息,喃喃道:“你要不是太子,我能天天夫君夫君的喊你,但現在我總是殿下殿下的,總覺得是君與臣,不是夫與妻。”

縱使她隻是喃喃自語,縱使她的聲音細如蚊蟲,李存之還是聽見了,且聽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秦嫋嫋心裏頭最最在意的就是這件事了。或許,她之所以那麼強烈的想出宮,也是因為此。可到底是在宮裏,他再寵她,也隻能準許她在沒有旁人的時候喚他一聲夫君。實際上,他覺得世界上最最動聽的話就是從她最裏麵說來他的名字,喊他存之,喊他瓜子仁,喊他夫君。

是了,他也想聽從她口中吐出來的,夫君二字。那一定是世界上,最最悅耳的語言。

“我不是君,你也不是臣。”李存之牽著她的手,很是自然的往長樂殿裏走。落日的餘暉淡淡的,初上的月華淺淺的,融合在一處,撒在他二人的身上,儼然一幅絕美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