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出示魚符!”
李玄心第三次說道,聲音低沉中帶著些嘶啞,刀尖直指老叟的眉心,眼中泛起幾縷血絲,身體就像離水的魚在不停的打擺,盡管承受的壓力更大了,握刀的手卻不曾有絲毫的顫抖。
短暫的沉默過後,李玄心身體擺動的幅度更加的明顯了起來,明明是春寒時節,全身的汗水還是將衣甲濕透,在地上積起了淺淺的水窪。
眼中的血絲漸漸將眼球覆蓋,將此時的李玄心映襯得有一種說不出的凶厲,手腕微動,恰好升起的一縷月光閃爍著從刀尖蔓延至寬厚的刀背,李玄心眼中凶光大盛,讓人毫不懷疑下一刻他將不顧一切,孤注一擲!
“康伯休要放肆,他們都是為我大漢立下過赫赫戰功的將士,尤其李都尉更是在前次守城戰中斬敵過百首,更在最後時刻組織反攻,一舉擊殺月氏國太子。按照朝廷律例,李都尉現在已經有資格參加樞密院與大理寺任一處的考核,說不得以後我們便是同僚了。”
一道溫和的聲音自馬車中響起,潤物細無聲般,將劍拔弩張的氣氛悄然化解。
與此同時,馬車車簾緩緩拉開了一角,一道繪著奇怪紋路的玉符懸浮在空中,透出微弱的熒光。
玉符緩緩一震,空中隨即出現一幅奇異圖像,碧波萬頃的大海中,一隻背插雙翅的古怪青魚露出尖銳的利齒,咆哮著衝向天際,卷起一道滔天巨浪。
圖像戛然而止,玉符消失不見,黑色的車簾再度垂了下來。
李玄心收回腰刀,躬身退至道邊,並示意放開拒馬通行。
城門緩緩打開,黑色馬車仍舊不緊不慢的行走著,還未走入城門,馬車中再度響起那道溫和的聲音:“煩請李都尉與本座同行一路,本座奉聖上命,為劍南關代將軍,暫領劍南關軍務。安排撫恤及封賞一事,此間諸多不明,還欲請教都尉。”
李玄心應諾,踱步至馬車旁跟隨。
“以五萬雄師斬敵十數萬之眾,此乃陛下登基以來最大戰役,也是最強戰果,聖上大悅。李都尉以為此戰之功應以誰為最大?”
“卑職以為,若是援軍早至,或可有更大戰果,五萬同袍也可幸免。”李玄心聲音有些悲涼,臉上的悲傷掩飾不住。
“本座是在問你,此戰誰的功勞最大,不是問你對此戰有何看法。”馬車裏傳來的聲音頗為平淡,隻是在那平淡中,李玄心再次感到了些許冷意。
不等李玄心回答,馬車中再次傳出聲音:“你站的不夠高,所以看到的東西就不夠多,但是光從你了解的蛛絲馬跡,你就應該知道,於明淳該死。我大漢從來沒有強行對臣屬的機緣有過任何的強行幹預,若是他有能力,他便獨得‘虞姬陵’秘藏也不會有人多說一句,但是他不該將麻煩帶給我大漢子民。”
“至於那五萬將士,我隻想說兩句話,第一是於明淳連累了他們;第二,便是他們死得其所,以最小的代價取得了最大的戰果。我這麼說你可明白?”
馬車裏的聲音依舊平淡,但李玄心卻聽出了平淡中潛藏著的視生命如草芥的冷漠。
“卑職明白,此戰一起,我大漢勢必要對西域諸國用兵,守城戰自然比陣地戰能取得更大戰果,隻是…”
隻是這五萬將士何辜?五萬戰死,在那些大人物眼中就隻是一個數字,一句‘男兒當死於邊野,馬革裹屍還葬而’又能道盡多少悲歡離合?
“沒有隻是,這就是宿命。若有一天你我也戰死,那便是你我的宿命。你是個聰明人,有些話不該說就不要再說出來。”
劍南城中的道路橫平豎直,簡單粗獷,自從那一戰,守將於明淳引天雷滅敵開始,劍南城中就刮起了經久不絕的狂風,連綿數月,沒有片刻停歇。似乎在不停的傾訴那一戰的慘烈,劍南城也在這風聲中愈發的顯得肅穆悲涼!
“你是個聰明人…”
馬車裏頓了頓,再次說道:“我想你應該能聽懂我接下來的意思,劍南關之戰,西域都戶燕回生指揮得力,當為首功,封靖安侯;劍南關守將於明淳追封‘無咎侯’,劍南軍山字營都尉李玄心浴血奮戰,斬敵過百首,斬月氏國太子、斬姑墨國國師、並斬姑墨國大監軍,宜授從四品鷹揚郎將,兼益州別駕,並領劍南新軍提督。”
“前麵都是聖上的意思,後麵是本座能給於你最大的誠意,李都尉,我想你應該明白我想要什麼?”
李玄心呆立原地,臉色有些蒼白,盡管已經有所預料,但此刻仍然是感到深深的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