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海風輕拂,夾雜著絲絲腥氣和靡靡細雨,掠過城市上空。行走在街道的人們紛紛加快步伐,並鬆開領結,享受這夏日裏難得的一片清涼。
“啪嗒……”
一顆豆大的雨水滴落在門前的落地玻璃上,蜿蜒流淌,似乎想要證明自己曾經來過一般,努力的在玻璃上留下一條曲折的痕跡,窗外雨水漸漸變大,直到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聽著複古的鍾擺聲,像是催眠曲,小太爺我躺在寬大的木椅上不停的打著哈欠,總想著收攤關門後好好回宿舍補一覺,昨天打了一夜的副本,現在眼皮都難睜開。
頓時,推門聲響起,一個身影從外麵竄了進來,從頭到腳淋濕了一大片,隻是懷裏抱著一個用垃圾袋包裹的東西還顯得很幹爽。
我很不情緣的支起身體,真想不到平日裏就冷清的古董城為什麼在這大雨傾盆的時候還有人上門,抬頭看去,隻見進門的是一個六十左右的瘦小老頭。
他腦後束著一條與年齡極不相符的衝天小馬尾,顯露出紅潤飽滿的天庭,嘴邊留著八角胡,像是一隻燕子一頭紮進了他的鼻孔,隻剩下尾巴留在外麵,一身幹淨的灰衣灰褲,倒也顯得精神矍鑠,隻是被雨水淋得稍許狼狽,懷裏用垃圾袋包著的包裹卻讓我感覺有些突兀。
生意上門,怎麼也得招待一下,店裏裝了監控,如果小舅媽知道我光拿錢不幹事,肯定會把我一頓臭罵,順帶著連我那性格憨厚甚至帶一點孱弱的小舅也會一起倒黴。
我費力的從椅子上爬起來,懶洋洋地倒了一杯溫水給他,:“老先生,您隨便看,價格都標在上麵,明碼標價,童叟無欺,還有,恕不還價!”
老頭接過水一口就喝光了,砸吧砸吧嘴,隨手把塑料杯扔向垃圾筒,杯子準確的落在離垃圾桶半米開外的發財樹上。
老頭搓了搓手,見到自己手位太差,有些不好意思的對我笑了笑。
他這一笑,讓我心裏“咯噔”一下。隻見他漏出滿口的黃牙,微微上揚的魚尾紋,加上半眯的眼睛裏透出的一絲市儈精明,讓我感覺到這個老頭不笑還好,一笑起來表情就有那麼一些猥瑣了。
“靚仔,我不買東西,再說吧!這屁點大的古董城挖個底朝天也翻不出幾件大開門貨。”
老頭的笑容似乎更加的膩歪猥瑣了,賊眉鼠眼的輕聲說道:“我今天帶了一件真真正正的開門貨讓你掌掌眼,給估個價。”
老頭說的沒錯,深港城的古董城真沒有什麼大開門的物件。
深港城本身就是一座新興的移民城市,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懷揣著夢想到這裏的人死了一批又換一批,就算存有丁點的城市底蘊,也被無數來自四麵八方的兄弟姐妹給衝得淡而無味。
古董城新建之初,還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不管是真喜歡文玩古物的,還是附庸風雅的,又或者不懂看好奇的人,都充斥在其中,熱鬧非凡。每年下來,絕大部分店鋪或多或少都有些盈利。
隻不過任何事情虛華過後總會回歸它最原本的麵目,深港城畢竟是深港城,它不是燕京,古董城也僅僅隻是古董城,它不是潘家園,兩者之間的文化和人群相差的不止是十萬八千裏。
自我讀初中時,這裏的生意開始走下坡路,高中幫小舅媽打理店鋪時,周邊店鋪的生意都是日漸慘淡,直到上大學,我差不多接手了這個店鋪,小舅媽基本放手不管,實際上是懶得管,反正轉租也沒人接手,隻要我能維持租金,賺點讀書的學費和生活費就可以了。
久而久之,周圍不少店鋪轉行賣茶葉,賣工藝品,賣一些亂七八糟的開光飾品,甚至一些直接關門大吉。
直到今天,古董城裏麵真正做古董這一行當的隻剩下不到二十家,就算你將這些店鋪搜羅一遍,還真找不出幾件像樣的古董,一家店鋪裏麵有幾件清末民初的物件來鎮店就算不錯了,其它的都是用一些做舊或者判眼的仿品來充斥,反正蒙得了顧客就蒙,蒙不了就誇顧客眼力好,招子亮,是個懂行的行家,說不定這個顧客聽著順耳,在朋友麵前覺得有麵子,放低價格當成藝術品買回家也說不定。
“老先生,如果您要出貨,那可走錯地方了。”
我趕緊攔住老頭要打開塑料垃圾袋的手,指了指店鋪說道:“您看看,我這裏也就賣一些亂七八糟的掛件和飾品,在加上一些不值幾個錢的銅方孔和破碗盆子,小本生意,另外我隻是一個打工的夥計,老板出遠門了,我現在隻負責幫她看看店,沒本錢和權力收貨,您還是去別家看看吧。”
我這話半真半假,開店不可能隻出貨不收貨,雖然店鋪是小舅媽的,但現在基本上是我在打理,之所以毫不猶豫的拒絕了老頭的要求,最主要還是憑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