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8章(1 / 1)

換上了俏麗的淺桃紅的繡花羽緞裙,雪怡便欲帶了落棋去雅茗軒。銀芯年紀小,又天真無邪,念及自裁賜死的血腥,她終是把銀芯留在了香雪閣。

望著托盤中的那一壺毒酒,雪怡心下惻然,壺上有梅花絡的圖案,本是白瓷質地,光潔得無絲毫瑕痕,隻惜,裏麵浸潤著的本非玉液瓊漿吧!她望向四周,隻見陽光慘淡,花枯草敗,唯有幾簇小草尚頑強地保持著盈盈綠意,在寒風中堅強地挺立,卻忍不住瑟瑟而顫。

才掀了掩門的珠簾,便聽見屏風後有女子的聲音。“別看我現今落魄了,就看人下菜碟兒!我好歹還是王妃呢,現在連送來的飯菜也是餿了的!”接著啪的脆響,似是什麼器皿應聲而碎。

落棋藏身在屏風後,朗聲道:“如今王妃作惡多端,人盡皆知。奴婢勸王妃還是早作打算吧。”

“誰?”

“是我,夏雪怡。”雪怡緩緩走至屏風外,隻見沈茗愣愣地倚在椅子上,頭發梳得一絲不亂,垂珠紫玉釵斜斜地插著,皓腕上尚套了幾個碧玉累絲鐲子,胭脂染頰,香粉迷膚,仍是原來嬌嬈嫵媚的樣子。她遠遠望見落棋手中的托盤,尖聲叫道:“不!不!你……你要幹什麼?我不想死,王爺他……不會的。”

雪怡從落棋手中中取出一卷明黃的絹卷,輕輕地晃了一下。

“救救我……”沈茗撲到她身畔,去抓她的手,“我不想死……”

“罪行累累,罄竹難書!”雪怡冷冷地抽回手,寒聲道:“在青蓮館挑釁誣打映憐姐姐;推了映憐姐姐落水,還指使迎兒誣陷我;和柳鶯兒一起在我的生辰酒席上下藥;又過河拆橋想害柳鶯兒;還有,用毒了心思害我身邊的丫鬟……”她的聲音輕渺,卻字字如劍。

“不要說了,是我不好!”沈茗臉色慘白如紙,“雪妃你是王爺的寵妃,救救我……”已是泣不成聲了,精致的妝容瞬間為淚所溶。

“落棋。”雪怡回首使個眼神。

“是。”落棋拎起托盤中的酒壺,一步步逼近。

“不!不——”沈茗死死盯著那壺酒,幾乎縮在牆邊,淚如泉湧,聲音尖利得變了調,“是……是王爺的意思嗎?”她似乎在企求什麼。

雪怡搖頭道:“王爺出征未歸。”

沈茗眸中瞬間燃起生的渴望,亦有幾分欣慰,喃喃道:“果然不是他……他對結發之妻,倒還是有幾分情誼的。我求你了,待王爺回來,讓我再見他一麵,好不好?”妝容雖亂,唇畔眼角卻依稀有嫣然的情愫,一點點漫延開,臉色漸漸溫柔。雪怡心中一動,忙偏過頭去,生怕自己再生憐惜。她知道落棋會把毒酒灌入沈茗口中。

身後有掙紮的聲響和吞咽的聲音,雪怡的心弦一點點顫動著,直至沈茗的聲音在她身後微弱地響起:“我恨你,恨舒瑤,恨楚映憐,狠王爺的每一個姬妾。”她的眼眸中有深深的恨意,淩厲懾人。

“你知道嗎?在沒有你之前,他從沒有動過我一指頭,可是……”沈茗慘然一笑,竟是那樣嫵媚,“隻因為我掌摑映憐公主,嚇著了你,他在我左頰上狠狠打了一個耳光,腫了整整三天才好些,我突然明白……相敬如賓不過是假象,他心裏,根本沒有我沈茗!我……我發……誓,我與你,勢不兩立!”她的喘聲漸漸明顯了,嘴角有汙血流出,與方才爭奪強灌時漏在衣襟上的酒液相融。

雪怡沒有回頭,嘴裏像嚼著苦艾,無名的苦澀漸湧上來。沈茗,她不過是個獨守空房,無人憐惜的傷心人罷了。

隻聽得身後聲語漸弱了,忽地傳來恨意欲絕的喊聲:“來生,不要讓我們再相見!”接著“啪”地一聲,一切都平靜下來。她一時潸然淚下,一痕晶瑩的淚嵌在姣玉般的肌膚中。

雪怡緩緩轉過臉去,沈茗已軟軟地倒在地上,氣息盡絕,唇角猶有淒然的笑意,晶瑩肌膚上一道血跡豔麗地淌著,卻是百媚橫生。她最後的目光是望向窗外天空的,眸中已濾去了太多的狡詐與恨意,隻留下那絕然的愛戀,和藍盈盈的水樣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