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詩雅揚起頭來,一瞬間,仿佛看到了那遙遠的白霧,朦朧的夢之世界。他與她站在一起,如果是在幾分鍾之前,她一定會認為這隻是個夢。但是現在趙詩雅不會這樣認為了,賀文剛才那句話還在她的心理回蕩,她不再認為這是一個夢,因為如果是夢,那世界未免對她太過殘忍。
趙詩雅深吸了一口氣,說:“賀文,你覺得呢?”她頭一次這樣直白地稱呼他的名字,隻因為賀文方才的話留給她的印象實在是過於深重,讓趙詩雅一時難以辨清賀文的真意。說實在的,賀文的真實心意,這世界上又有幾個人看得穿呢?能看得穿這個人心意的人,不管是誰,也肯定不是趙詩雅。
趙詩雅喜歡賀文,正因為喜歡賀文,所以她對賀文的感情十分複雜,難以形成主要的判斷思路,來明確賀文的人格與心理,這樣一來,她對賀文的各種心態幾乎是沒辦法的,隻好站在這裏,靜悄悄地等待賀文繼續說話。她不喜歡自己回答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如若不自己發問,則話語本身會毫無意義。趙詩雅等待的過程中,一瓣櫻花花瓣從她麵前飄過,慢慢悠悠地落到地上,旋轉了片刻,與其他的花瓣一起落在一個地方。
趙詩雅低下頭看著那散落的櫻花花瓣,又輕輕吸了一口氣,大家都說櫻花無香,她卻好似聞到了隨風而來的某種淡淡花香,那股花香縈繞著她的鼻尖發鬢,讓趙詩雅為此而無可自拔。她嘴角露出一絲絲微末的笑容,輕聲說:“賀文,你覺得我是怎樣想的?”
我想聽聽你的態度。哪怕是馬上就要離開你也好。趙詩雅想,我想聽聽你,賀文,對我的印象,究竟是怎樣的,究竟趙詩雅本人是個悲劇的小醜呢,還是說,她在他心裏,有著其他的位置?
能問出這種問題,說明賀文,起碼並不討厭她吧。縱然僅僅隻是不討厭,趙詩雅也覺得足夠了。當一個人真正愛上另一個人的時候,她竟然會變得如此卑微,這是趙詩雅以前未曾想過的。她像是任何一個女孩一樣,希望要一個寵著自己,養著自己,護著自己的男朋友,但是現在,麵對這個冷冷清清宛如木頭般的男人,她卻動心了,從此,淪陷而不可自拔。賀文的目光,賀文的身影,賀文的臉龐,賀文的心情,無時無刻都像花之於蜜蜂一樣吸引著這個少女。
趙詩雅吸了吸鼻子,等待著賀文的回答。這個等待的時間理應是短暫的,因為在她提出問題直到賀文回答的時候時間都沒有過去多少,但是賀文開口的時候,趙詩雅卻仿佛度過了好幾個世紀,一個人,孤零零地,在足以浸泡下億萬人還要多的容器裏冰冰涼涼地沉浮著,全身被冰冷的液體所浸泡,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男子的答案,決定著自己的呼吸與否。
賀文說:“我不知道。”
幹脆利落,一如他平時的風格。趙詩雅突然笑了,這個秀美而年輕的少女,連笑都笑得這樣苦澀而寫意,嘴角露出的溫柔笑容,輾轉了數番情感上的變化,抿成一朵淡淡的花兒。賀文稍稍側過頭的時候,正好看見了這朵綻放在趙詩雅嘴角的花朵。他不由微微怔了,從未想過,櫻花花瓣飛舞襯托下的這名少女,自己從未留意過的這名少女,竟然這樣好看而美麗,漂亮的五官宛如精雕細琢一般,本來膚淺的輪廊,經過這些時日的浸潤已經盡數將過去的膚淺淺薄化為含帶柔意的深邃,兩丸黑水晶似的瞳孔,含在眼眶裏,一眨一眨地望著賀文,帶著一種,深深的決然與深情。
“是的,我喜歡你。”趙詩雅關鍵時刻的坦然再次發揮了它的效力,她直白地說,“我喜歡你,賀文。如果你沒有聽清,我會再說一遍,直到你聽清楚為止。你知道嗎?我……一直,深深的喜歡著你。”
原來是這樣啊。賀文微微點頭。心頭並不感到慌張與恐懼,反而感到一種淡淡的釋然。這個女孩一直喜歡著自己嗎?若是如此,許多事情就說的清了。不管是她的,還是他的。賀文的腦海裏回憶起那個女孩的臉孔,那是他以為自己一直喜歡著的女孩,溫柔善良,爽朗大方,但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其實並不很想念她,那個女孩的音容笑貌在腦海裏漸漸朦朧,化為趙詩雅帶著一絲絲哀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