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湜緩緩放開她。脫離了他的懷抱,她又回到這黑暗的大雪中。
“跟我走吧。”這是崔湜說出的第一句話。楊辰想也沒想,張口便說道:“好。”
他雙眸一亮,拉著她便往外走去。跨出院門時,周穆兒喚道:“昭儀,您去哪兒?”
崔湜停下腳步。他仍舊牽著她的手,沒有放開。楊辰望著他的背影,竟看到了一絲惶然。
楊辰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回宮去,就說我病了,誰都不見。”
“那昭儀何時回來?”周穆兒問道。
楊辰低眉,努力壓下心中的愧疚:“我不會回去了。”
“可是,奴瞞不了一輩子啊。若是有人發現了怎麼辦?”周穆兒急忙說道。
崔湜轉過身,說道:“我會想辦法處理妥當。跟我走。”
楊辰仿佛受了某種蠱惑,再也顧不上什麼,便跟著他往外走去。她不想再失去他。上官青雲說得對,遇見這樣一個人不容易,她舍不得再離開。
宮廷沉浮八載,經曆過那些陰謀爭鬥,才知道什麼花團錦簇地位前程,都遠比不過一份相濡以沫的真心來得重要。
能做的,她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她已不願去想。就自私這一回吧,讓他去處理一切。隻有崔湜,她願意躲在他身後,愛他,也信他。
門外不知何時停了一輛馬車。崔湜扶著她登上車駕,直到馬車開動,她才終於回過神來:“我們這是去哪兒?”
月光下,他的笑容溫暖:“回家。”
隻這兩個字,便足夠了。
馬車駛出長安城。一路上,崔湜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默默地攬著她。或許今夜本就不適合說話,她將長安的喧囂都拋在身後,隻剩此時的安寧美好。
馬車離開長安城之後又走了許久,終於在一處宅院前停了下來。楊辰扶著崔湜的手走下車,望著眼前的高宅大院,問道:“這是哪兒啊?”
“咱家。”崔湜站在她身邊,負手含笑。
楊辰一怔:“咱家不是那個……”
“你不會真的以為咱們要在那個農舍裏完婚吧?”崔湜道。
楊辰此時的重點早已經轉移了:“完婚?”
崔湜望著她,唇邊一絲笑意:“完婚,我要娶你。”
楊辰怔怔地望著他,還完全在狀況之外。
他雙臂橫打將她抱了起來。楊辰“呀”的一聲驚叫,道:“你做什麼,快放我下來!”
門口一左一右還立著兩個小廝,麵無表情地看著前方。
“別動,”崔湜眸中笑意深沉,“這一刻我可是盼了好久。”
楊辰不再掙紮。她雙頰羞紅,將臉藏在他的頸窩處。崔湜大笑,抱著她走入大門。
他一路大步流星,走得又快又穩。楊辰低頭在他肩上,隻看到地上那一團一團的燈光,明明滅滅,光影交錯中仿佛時空變換。楊辰覺得是時光在倒退,八年來背在身上那沉重的負擔被一件一件地卸下,掏空的心再次被溫暖注滿。光影交錯的盡頭,她仍是那個十五歲的少女,懵懵懂懂,守著最純真的夢。
直到身體陷入一片柔軟,楊辰才從自己的臆想中醒轉。周圍被褥香暖,崔湜雙手撐在她兩側,深沉的目光在她臉上流連。屋子裏沒有點燈,朦朧的月光使得一切都順其自然。他低下頭,吻上她的唇。
這一吻與記憶中任何一個吻都不同。不似洛州那夜蜻蜓點水般的試探,也不似大明宮廊下的情不自禁。這一吻從一開始就帶著情/欲的味道,炙熱纏綿,帶著一絲霸道,強勢地侵入她唇齒之間,與她抵死糾纏。楊辰幾欲窒息,側頭躲過他的唇。
他的身體貼著她的,卻又用雙手撐著留出一道縫隙,似是怕壓疼了她。即便如此,他的體溫還是透過厚厚的衣料傳了過來。屋子裏本就籠著炭火,楊辰身上緇衣厚重,額上滲出細微的汗來。崔湜低頭吻著她。
楊辰渾身一僵,奇怪的感覺襲遍她全身。
“澄瀾。”她聲音黯啞,聽上去像是發自別人口中。對於即將發生的事,她不是毫無所知——在清涼殿時,尚儀局的女官們就已經講過合巹之禮了。可當這一切真要發生,她還是會害怕。
崔湜抬起頭看著她,深幽的目光似要將她吞噬。
“不怕,有我在。”從他的聲音可以聽出他此時的隱忍和壓抑。他卻再也沒有了進一步的動作,隻是低下頭,柔軟的唇滑過她黛色的雙眉。
楊辰的心漸漸安定下來,抬手攀上他的脖頸。崔湜一頓,再次吻住她的唇。
月光漸漸暗了下去。窗外又飄起了雪,室內卻是溫暖如春。
過程中,崔湜始終望著她的眼睛。他的眸光深沉堅定,他的唇纏綿炙熱,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溫柔小心,仿佛她是一件無價珍寶。
楊辰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春日的午後,然後她就在溫暖的陽光中漸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