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熱風拂過,院中蟲鳴喧嚷。
張寒生抿一口酒,他圓潤的臉龐泛紅,呈現健康的光澤。
“你還是那麼瘦,我卻發福了。”他打量一眼胤禛,笑起來。“也許是我的日子過得比你滋潤,不用那麼勾心鬥角。”在胤禛麵前他似乎毫無顧忌,若有旁人應該會嚇一大跳。
胤禛白他一眼,輕聲悶笑。“你是活得逍遙!天南地北,無拘無束,我羨慕你這樣的日子。可我過不了你這樣的日子。”
張寒生將手肘放置在桌上,支起下巴,帶點狡黠的眼光直視胤禛。“雲惠是誰?”
胤禛愣了愣,沉聲說:“你怎麼知道她?”
“我今天在湖邊碰見了她。哈克哈對我有所隱瞞,可你不用瞞我。”
“我也不打算瞞你,她是我的朋友。”胤禛目光一暗。
張寒生笑得厲害:“你什麼時候和女人做了朋友?”他起身,從桌上拿起長劍,快抽出鞘,仰頭高歌:“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幹……”
胤禛靜靜的看著他在月光下舞劍,疲倦的微閉雙眼。
舞夠了,張寒生停下來,把劍回鞘,扔給胤禛。“這把劍是好東西,送給十三阿哥吧!”
“你今年又不會他便走?他已經等了你這些年,你這樣可不好。”胤禛站起來。
張寒生搖搖頭道:“我不能和他深交。老四,我與你能夠成為知己,卻不會和他成為莫逆之交的。你知道我的性子,就不要勉強我了。十三年前,若不是你搭救我一命,你我本是不會相識的。你生在皇家,我生於草野,且先父有言,不與滿人為友,你我如此交往,已屬大忌,我如此說,料你不會怪我。”
胤禛說:“也隻有你敢在我麵前說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我也隻對你說。”張寒生圓潤的臉頰上灑著細密的汗珠,他看著胤禛,目光變得柔和。“不要苦了自己,你太累了。你何不讓自己活得輕鬆一點?京城的王公貴族大半都是日子逍遙自在,你真的想要去爭那個位子麼?你看看三阿哥,再看看你的那些弟弟。然後看看廢太子和現在被皇上緊盯的八阿哥,他們的境況都是你可以看見的。”
胤禛道:“你是想勸我放棄嗎?”
“非也。你要清楚:我沒有勸你開始,也不會勸你結束。你有這個能力,我是你的朋友,也會全力幫你。然而你現在就像一根繃緊的琴弦,太過用力最終難免會斷成兩截。我隻是擔心,你的性格太急躁而難免有所閃失,雖然皇上對你比八阿哥放心,然而一旦你露出太多心思,他會發現的。”
胤禛沉默了一會兒,聽著院中的蟲鳴,他開口:“瑞章,你留在府裏吧!那些鋪子的事情,我知道其實並不需要你親自出馬。戴鐸外放,我身邊少了可以共謀的心腹。”
“賊小子!戴鐸算個什麼鳥!”
胤禛吃了一驚,隨即大笑起來。“你不想做官,也不至於罵他吧!”
“他是個什麼東西,老四,你心裏清楚,陰謀有餘,陽謀不足,你也就現在能用用他。”張寒生搖搖頭,說:“他辦不了大事。你身邊能辦大事的,十三阿哥算一個,年羹堯能算半個。”
胤禛眸子一閃,敏銳的看著張寒生:“你覺得年羹堯如何?”
“他很有雄心大誌,但為人過分自視清高,把自己看得太重。你可以借他之力成就大業,然而此人隻可共貧賤,不可共富貴。”
胤禛在院子踱步,靜靜的月影跟著他走,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換了個話題,不再談年羹堯:“瑞章,孟光在你那裏可好?”
“他小子還能怎樣?自從你那弟弟端了他的地盤,他手頭沒了人手,整日無事可幹。你派他些差事,他覺得無趣。他想去年羹堯那裏,給你寫信,你卻又不同意。我如今隻能把他好生看著,讓他跟著我學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