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憶著媽媽曾經對我講述過的往事,想象著當年媽媽的痛苦和勇敢,心就被生生的扯疼了。

“然後呢?”張望問我,我回頭看了看他,繼續說。

“上官的父母很好,要上官一定對得起媽媽,強要他和媽媽結婚。那時,上官已經是這邊小有名氣的吹管演奏家了。可是上官孝順,他沒說願意或者不願意,總之,他回鄉和媽媽結婚了。”我歎了口氣,想起那個年代關於這樣的故事。

“你知道,在那個時候,很多人出來以後都不會再回去。很多結了婚的,都會轉回頭去離婚,然後回城再娶。上官算是不錯的。”張望認真的說出一段曆史,可是並沒有讓我的心情好起來。

“你的意思是說,上官算是好男人嗎?”我冷笑著,鄙夷的口氣顯而易見。

“從那個年代說,算是有良心的。”

“結婚當月,我媽媽就懷孕了。可是,上官卻在家裏呆了不到一個月就離開了家鄉。一直到媽媽生下我,他中間也就出現了一次。”我不太想說這一段,說起來,我就會帶著埋怨。

“你母親告訴你的?”張望覺出了我的反感。

“我外婆。”外婆一直不喜歡上官,對我說這些,就像是訴苦。

“文化大革命之後,我媽媽帶著我來到這邊和上官團聚。可是,媽媽發現……”我咬著下唇,不想讓自己的哽咽溢出喉。“發現,上官在這邊的狀態是那麼的如魚得水,英俊的他甚至還不乏追求者!薛羽就是其中的一個。”

薛羽,上官現在的夫人。

“你的意思是,上官在那個時候就婚外戀嗎?”張望有點不敢置信。

“開始,上官並沒有接受薛羽,但是薛羽很聰明,知道上官對什麼感興趣,知道利用自己的有利優勢。漸漸地,上官對薛羽也就欲拒還迎了。”我撇撇嘴,很不屑。

“後來呢?”

“後來……”深深地歎息,卻聽到了自己的呼吸時顫抖的,“後來,我母親發現了。她沒有哭,也沒有鬧。然後,她主動的提出了離婚。用媽媽的話說,她不吃不喝,痛也痛了,哭也哭了,然後衡量再三才做了這樣的決定!你知道,在那個年代,離婚對一個女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你母親為什麼要這樣?畢竟,你父親並有說他要離婚啊?”

“我的父親隻有喬飛塵一個人!”我第二次提醒張望。

“我是說上官。”張望一愣,有點抱歉的說明。

“很多年以後,媽媽曾經這樣跟我解釋。不管上官愛不愛薛羽,這不是重要的問題。重要的是,媽媽從上官的眼睛裏看到了野心。她說,她的退出,可以成全兩個人。一個是深愛著上官的薛羽,一個是以功利為第一的上官。如果她抓著上官不放,痛苦的是三個人。而她放手了,卻有兩個人的人生是完滿的!”我說著,頗具深意的看了一眼張望,“你知道薛羽的父親那個時候是什麼官銜嗎?師長!薛羽的父親是個師長。這能給上官帶來什麼樣的社會效應啊!”我淡淡的笑,心卻變成冷的。

“那麼,上官不愛你母親嗎?”

“或許愛過,但是,我想,上官愛他自己,勝過愛我母親。”

“所以,你恨上官嗎?恨他拋下了你們母女?”張望的語氣不痛不癢,卻讓我陷入了深思。

“冬凝,你在聽嗎?”張望看我半天不回答,輕輕的試探著問。

“你為什麼覺得我恨他?”我轉過來看著張望,卻發現自己的視線難以聚焦到他的臉上。

“因為,我從來沒有聽你叫他一聲爸爸。”

“我從來不叫他爸爸,也不承認他是我的爸爸。這一點,上官和我都是心知肚明,不必多說的,上官也從來不會要求我喊他爸爸。”我又情不自禁的歎息,“可是,這和恨無關。”

“怎麼?”

“我不恨他。媽媽說,她不恨他,那麼,我也就不恨了。其實,我是一個幸福的孩子,因為我的媽媽遇到了我現在的父親,如果沒有他,我不會像現在一樣,活得這麼快樂,不會體會到一個健全家庭的氛圍。是他給我一個完整的家,是她讓我學會寬容。也是他,讓我和上官保持聯係,他說,畢竟,是上官給了我生命。”提到我的父親,我從心裏溫暖,一個善良的男人,一個深深愛著我母親的男人,一個讓我健康成長的男人!

張望沒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我,而我,也靜靜地看著他。我不知道我們這樣對望著彼此有多久,但是有很多很多的情緒在我們的眼中流過,直到,我們輕輕的,微笑了……